nbsp;这次科举考试结束后,若是沈谦之这次没有高中,她便将他安全护送回去,再留些银子给沈大娘,感谢他们这三年的照顾,然后她就离开;若是有幸沈谦之能金榜题名,她便离开这京城,否则碍于她的存在,李昱辄定然看他不顺眼,让他官途不顺。
她正想得出神,这时客栈中却走进来一人,墨发青衣,身形修长削弱,他拄着拐杖,径直走到唐宁面前,笑融融道:“阿宁。”
“大……”她刚要叫“大哥”,却又及时收住了口,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
唐墨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这里除了我的人,就是李昱辄的人,没事的,他们都知道咱们是兄妹。”
“哦。”唐宁将他扶到凳子上坐下,心疼又责怪道,“腿不好就不要出来了,你若想见我找人通知我便是,我翻墙的动作很熟练。”
“那晚看你实在伤心,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想着过来看看你。”唐墨打量着她的脸,看她气色不错,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有件事情,大哥想拜托你……”
“什么事?”
“别离开京城。”
唐宁一怔,惊愕于他居然看出了她的想法,而后心虚地低下了头,愧疚道:“大哥,其实我也想留在这里照顾你和娘亲,可是……”可是她一个连父亲都没有照顾好的人,哪里还有脸面对娘亲和大哥呢?
“我知道你心中的顾虑,也知道对你来说留在这里需要莫大的勇气,可大哥过得也不好,”唐墨苦涩道,“父亲没了,你宁愿流落在外也不肯回家,我和娘亲守着空荡荡,你知道大哥心里是何滋味吗?”
这是唐宁第一次看到大哥如此脆弱的一面。
自唐宁记事时起,唐墨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外表孱弱但内心强大的人,虽然他腿脚不便,身子也不好,但他就是有一种让人能放心依靠的淡定与从容。倘若不是这副身子困住了他,他一会是这天底下不可多得的人才。
唐宁自以为她离开京城可以逃避内心的愧疚,可以避免身份暴露给唐家惹来麻烦,可她唯独忽略了至亲之间血脉相通的思念与牵挂。
她可以忍受这样的思念与牵挂,不代表大哥和娘亲也能忍受,她终究是自私了些。
“你可以住在城外的山庄,我在城北也买了一座宅子,那里鲜少有官宦,平民百姓居多,你也可以放心住在那里。或者你喜欢哪里,告诉大哥。”唐墨期盼地望着她,“总归让我知道你住在哪里,我才能安心。”
“大哥,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唐宁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是一个好妹妹,也不是父亲母亲的好女儿。”
“我觉得好便是好。”唐墨摸摸她的头,“暂时留下来好么?等大哥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大哥就带着你和娘亲离开京城,咱们再也不回来。”
“大哥?”听到他说他也要离开京城,唐宁有些惊讶,“为什么?”
唐墨叹了口气:“你不愿意回来,大哥又何尝愿意留在这是非之地?若不是有几件事需要解决,大哥早便带着娘亲去寻你了。”
“你要解决什么事情,我有帮得上的地方吗?”唐宁问他。
唐墨道:“你留下来就是帮大哥最大的忙,不然大哥心中总记挂着你,又如何能安下心来做事情。”
他越是恳切,唐宁越是坐立难安。
她久久不肯答应,叫唐墨看着心里也着急。他只以为她是出于对李云曦的愧疚和对唐家的保护才不肯留在这里,可是他既已提出以后会离开京城,为何她还在纠结:“阿宁,你当真这么狠心,要再次抛下大哥和娘亲?”
唐宁脸色一白,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她最怕的便是这样的质问。
其实她哪里愿意离开自己的亲人在外漂泊,可是父亲的意外离世像是一块秤砣死死地压在她的心头,一个看上去那样高大和强壮的父亲悄无声息地没了呼吸,天知道当她看到父亲灰白的脸、摸到他冰凉的手时,那天崩地裂的一瞬间对她是多么巨大的打击。
故而她每每想到大哥和娘亲,便愧疚得喘不过起来。她不敢告诉他们,若是他们知道她因为一时赌气而忽略了父亲的病情导致父亲去世,他们该是怎么样气极难过。
她这样一个不孝女,哪有资格享受大哥对她的好。
唐墨本也不想说这样的重话给她压力,她自回来京城已经多日,却只回过唐府两次,如今科举考试马上就结束了,他也未曾从她口中听到她要留下来的意味。
他其实也是真的有些生气她为何一定要离开这里,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先前对她说过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由他来解决,可是她显然没有听进心里去。
唐墨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唐宁呼吸越来越急促,只觉得胸口闷痛,胃里也跟着翻涌起来。她喉咙一恶,顾不得和唐墨说话,猛地转身,捂着嘴跑去后院,扶着树干吐了起来。
唐墨担忧地跟了过来,见她吐得厉害,忙帮她拍了拍背:“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其实唐宁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心里郁结到极致不能抒发时,胃里就要跟她造反,吐出东西来就会好些。方才唐墨那样问她,叫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情急之下便犯了老毛病。
可这个原因自然不能告诉唐墨,她只得故作轻松道:“我没事,可能是早上吃坏肚子了。”
唐墨听罢,以为是真的,便心疼道:“我立即叫掌柜的换个厨子。”
“不是厨子的原因。”唐宁摆摆手,“是我自己的原因,不关厨子的事情。”
“难道……”唐墨的目光立即意味深长起来,他悄悄打量了一下唐宁的肚子,发现她腹部似乎稍稍隆起,登时觉得有些不妙,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因为沈谦之么?”
唐宁想到今天早上确实也是因为沈谦之而导致自己吃多了,于是便点点头:“跟他有点关系。”
唐墨瞳孔一缩,面上虽然依旧平静,但内心却是已经波涛翻滚:沈谦之这个兔崽子,自己明明早就安排小二将沈谦之换到离阿宁比较远的房间里,怎么他还能有机会进唐宁的房间?
不对,阿宁和沈谦之来京城也没几天,如今唐宁孕吐得这样厉害,肚子也鼓起来了,应该不是这两天怀上的?
难不成在沈谦之的老家,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唐墨眼中的光明明灭灭,眨眼的功夫脑中已经将沈谦之凌迟了一千八百多刀。虽然客栈的人每天向他汇报沈谦之和唐宁的日常和起居,他也觉得沈谦之或许是阿宁的良人,但是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沈谦之居然把他心心念念的妹妹占为己有了,唐墨心里就生了一把闷火,想找人把沈谦之打一顿。
殿试中,正在奋笔疾书的沈谦之忽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引来众人频频侧目。
不晓得为什么,沈谦之总觉得殿上那个年轻俊朗的陛下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在打量自己。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没什么形状,像一朵云。”
“那便是了。”南平王笑道,“倘若有人问你你我父女缘何相认,你便说凭这块胎记。”
唐宁疑惑:“你的女儿肩膀上也有胎记吗?”
南平王笑了:“她没有,但是以后你就是安歌,你的胎记就是安歌的胎记。”
“安歌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如何才能假扮得更像她?”
“她五岁的时候就走丢了,那时候她还只是个活泼调皮的小丫头,现在她会变成怎样的人本王也不知道。”南平王眸中露出几分苦涩来,但面向唐宁时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只要你自己守住口,本王说你是安歌,你就是安歌。”
李昱辄说,安歌走丢之后,南平王便开始礼佛,脾气也变得十分温和。而且他十分欣赏唐宁,也十分敬佩唐大将军,故而在李昱辄提出让唐宁假扮他的女儿的要求时,他很快便同意了。
“你的事情陛下都告诉本王了,你当初虽是亏欠了云曦公主,但大错不在你身上,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偿还她,所以不要害怕面对她。”南平王嘱咐她,“还有两日便是太后的生辰了,你便以安歌的身份随本王一起入宫给太后祝寿,希望那时候你能表现得坚强些,不要辜负了陛下和本王的苦心。”
“我会的。”唐宁诚恳道,“谢谢您。”
南平王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谢意:“一会儿本王会安排人给你讲一些南平王府的事情,你不需要全部记下,当做是消遣听听便可。”
“是。”
沈谦之出狱以后,只在家休息了一天,便又被岑尚书叫去继续筹备太后生辰的事情了。只不过现在变成了岑尚书主要负责此事,而他过不过是过去帮忙而已。岑幼青同他说过,岑尚书惯喜欢抢别人功劳,让他姑且放平心态,暂时不与他计较。
沈谦之也懒得同他计较,唐宁的离开对他打击很大,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去计较任何事。
此次寿宴最重要的客人是远道而来的南平王,他是大齐最闻名的异姓王,听闻他前些日子刚寻回了失散已久的女儿,这次便是带着女儿一同进宫给太后祝寿,岑尚书嘱咐大家一定要接待好南平王和安歌郡主。
寿宴到来那日,岑尚书带着沈谦之一同在宫门口迎接,岑幼青随着岑夫人也一起来了。她看到沈谦之,当即雀跃着跑了过来,问他累不累?还见他额头有汗,便掏出帕子给他擦汗,动作十分自然。
沈谦之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想要躲开,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做无疑会让她难难堪,他只好忍住,由着她拉着他的袖子给他拭汗。
岑夫人见他们二人如此亲昵,又瞧着沈谦之一表人才的样子,心中很是高兴。
而岑尚书这边也以为沈谦之想通了,以后会为自己所用,对沈谦之的戒备便放下了许多,甚至在岑夫人她们进去之后,还主动提醒他:“一会儿南平王来了之后,你好好表现,争取给他说留下一个好印象。虽然南平王久居在岭南,但陛下十分敬重和信任他,你若给他留下了好印象,以后对你会有很大的好处。”
虽然沈谦之并没有攀权附势力的想法,但已经吃过权力的亏的他,还是假装对岑尚书表示了感谢。
不过南平王还未到的时候,三公主突然从宫里出来了,她领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娃,一边在旁边陪他玩耍,一边频频往宫门口这边张望,应该是在等她的未婚夫宋子云。
果然,宋子云很快出现在宫门口,他同沈谦之同时高中,还过来同他寒暄了一会儿。三公主就在旁边耐心地等着,待他与宋子云说完话,才牵着男娃走过来。
宋子云冲李云曦宠溺地笑了笑,而后弯腰将那粉嫩的男娃拾入怀中抱着,捏了捏他腮上的软肉,问他:“小鱼儿今天有没有想爹爹啊?”
53.第五十三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