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牙轻声说道，“元山……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为难黄天星这个老人？”千明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讥诮，“……你，能替他作主？”
霍银仙脸色一白。
傅千明这毫不讨喜，甚至算得上是咄咄逼人的表现，连生气中的金剑也有些意外地瞪了她一眼。
——她到底是看蓝元山夫妇哪点不顺眼么？
“傅姑娘！”蓝元山脸色终沉了下来，“虽然我能体谅诸葛神侯的好意，但东堡南寨西镇北城之战，说到底是江湖之争……江湖事江湖了，和官府之间，确是没有多大关系！”
“银仙是我的妻子，就算你是神侯府的人，也请你对她……放尊重些！”
千明挑了挑眉。
“当然……霍姐姐和蓝镇主当然是深情伉俪……”千明笑道，“就像周城主和仙子女侠白欣如一样……”
“区别只是，谈亭一战时，仙子女侠在北城静侯周城主胜利佳音……而霍姐姐……”千明眯了眯眼，“霍姐姐却亲临谈亭，不惜奉献一切将蓝镇主送上胜者宝座。这么说起来，你们的感情，确是比周城主他们要深些。”
霍银仙被傅千明话中毫不掩饰的讥讽惊得后退了一步，脸色更是惨淡。
蓝元山一把扶住她，脸沉如冰，“傅姑娘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傅千明看着蓝元山那不明所已的表情，口气微微有点缓和，“我本来只想问问蓝镇主的意思……既然只是江湖之争……为何蓝夫人会做出如此事来……”
这下连一边的金剑也有点纳闷起来。不过心里还是生气，看着千明感慨的表情，没有出声。
金剑没有出声。霍银仙惨白着脸低下了头坐了下来，也没有答话。
场面冷了下来。
谈亭热闹如常。夜空中不时有烟火绽放，越显得坐在茶楼中的众人脸色忽明忽暗。
“银仙，我答应了镇中的孩子带点烟火回去，你能否去街巷帮我买些？”忽明忽暗的烟火下，蓝元山对一直垂着头的霍银仙轻声道。
霍银仙乖巧地站了起来往外走，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金剑，跟着蓝夫人。”千明看着蓝元山的脸色，也轻声说道。
金剑扁了扁嘴，听着千明下句话，站起来跟了出去。
“市井人多，小心些。”
“……傅姑娘，好细的心思。”蓝元山看着随去的金剑，随口说道，“那小童……是无情捕头的剑僮吧？”
“他的功夫，对付平常人，还是可以的。”千明淡淡答道，“蓝镇主支走夫人，要和千明说的，应该不是这些场面话吧？”
“我是真的称赞傅姑娘……”蓝元山眼睛眯了眯，苦笑说道，“我不知道，傅姑娘此行，原来不止代表了神侯府……傅姑娘……是在替周城主打抱不平？”
“不平谈不上，不愤……倒是有点。”千明的语调平稳了下来。“周城主和白姑娘……我毕竟受过他们一点照顾。”
“魔姑之战……”蓝元山望向窗外烟花，有些感慨说道，“周白宇和黄堡主因为此事和傅姑娘结识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传闻傅姑娘机智过人，又身负绝灭王楚相玉绝学……难得，还有一副侠义心肠……”
“……蓝镇主支走夫人，只是想夸夸我？”千明脸色沉了下来，“没有别的话想说？比方说，这次的谈亭之战？”
“或者……”千明看着空空的茶杯，“比如昨晚蓝夫人的行踪？”
“我已经说了，傅姑娘机智过人。”蓝元山叹道，脸色也沉了下来。“只是，傅姑娘这次想错了。”
“……昨晚……内人确和周白宇一起。”
千明眉眼一挑。拿起茶壶为自己斟茶。
却听蓝元山继续说道，“她和周白宇……是我叫去的。”他沉声，又重复道，“是我叫她去的。”
千明斟茶的手微微一僵。
“东堡南寨西镇北城之中，周白宇武功最高。西镇根基比不得江堡深厚，我年纪也渐渐大了……所以此次之战，我必须要赢。”
蓝元山苦笑着说，“……是我求她去的。她本来不答应……但她不忍心见我落败，不忍见我壮志成空、美梦落空，所以她去了。”
“所以周白宇败了？”千明为自己斟满了茶，眼神跟着垂了下来。
“……对。所以我赢了。”蓝元山坦荡地看着傅千明，“傅姑娘机智过人，在这事上，我有欠侠道，银仙……是因为我……。所以还请傅姑娘……”
“蓝镇主，你说得对。”千明看着那已满杯的茶，打断了蓝元山的话。“我的确想错了。刚才，也确是我无礼在先……对不起。”
蓝元山稍稍有些意外，“傅姑娘明白就好……”
“你我初次见面，这种事其实不必对我说的。”千明眼神幽幽，没有什么表情。
“我已经说过了，傅姑娘机智过人……你的诸般试探已经隐隐指名了真相。如果我不说，你还会不会继续追问？”蓝元山有些无奈。
“会。”千明轻声答道。
“……所以……干脆告诉你好了。傅姑娘的人品，我也有所耳闻……”蓝元山正色道，“总不能……为了灭口把你杀了。”
千明轻轻一笑，没有答腔。半晌，突然开口道，“我刚才说我错了，是因为我本来以为蓝夫人是受你指使接近周城主……却原来……”她摇头叹息，也学着蓝元山苦笑说道，“我真的错了。”
蓝元山脸色再沉。却见傅千明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说道，“我错了。因为……你在说谎。”
蓝元山脸上肌肉微跳。哑声道，“傅姑娘你……”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知道……”傅千明叹了口气，“我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却可以肯定，你并没有要求蓝夫人去接近周白宇。”
“但是她去了。”傅千明为蓝元山斟了杯茶，“你可能也叫过她不许来观战，但她来了。”
“她必须来。她做了那事，就是怕你输，怕你败。在她心中……你是不能败的。所以你没有指使她，她却那样做了。”
“什么城主镇主，名门豪侠……为了名利，原来也这般不堪……因为这事，我真的很鄙视你们。”千明看着蓝元山，“周白宇，我暂不说了。我本来以为是你指使的，但看你刚才的表现……你是自己猜到的。”
“你猜到了，却想当做没有发生。直到我的试探……你怕她伤心难过，不敢再面对你，所以又支走了她……”千明叹道，“她为你牺牲色相，你为她背负污名……你觉得，这样就很正义，就很有道理？”
“傅姑娘……你真的很聪明。”蓝元山语调渐轻，“正义不正义，我不知道。她这么做，总是为我……我不能负她。”
“至于道理……这男人与女人的事，本就没什么道理。”
“我不明白。”
“你本来就不明白。因为你……只是个小姑娘。”
夜空中，绚烂的烟花画出了几个难以名状的符号。蓝元山对着对面空空的座位，看着夜空的烟花，想着傅千明离开时说的话。
“在我看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终是会死的。”
“人总是会死的。……但是道理是永远存在的。”
“蓝夫人做的这事，不论对不对得起你，但她对不住自己，对不住白女侠……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当然，周白宇色利智昏，他是活该！只是总的来看，这事因蓝夫人主动挑起，这事本来，确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这么没有道理的事情，偏要被你讲得这样凄美……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傅千明说这话时，脸色仍是冷冷的，蓝元山却偏偏从她口中听出了一些义愤，一些若有似无的伤感。
……可笑么？
蓝元山看着茶楼外霍银仙怯生生抱着烟火站着，心思突然就转了开去。
她为了我……我为了她……又有什么可笑的！
那个傅姑娘，纵使如何机智巧慧，但果然，也只是个小姑娘。
50.男人女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