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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破印[2/2页]

盘说 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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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时光将施加在鼎上的所有禁制尽数抹除,此后数十年,也不过勉强炼化了六七成,使之成为可用之宝;时至今日,情势所迫下,辅以血炼之法,方才将其完全掌控。
     冥冥之中,一股水溶交融的玄妙感应充盈心间,牟临川眼绽精光,全力朝鼎内灌注着灵力,做最后的冲刺;同时望炎窟山的方向,声振八方,“黑风道友……请准备。”
     似是回应,从山口处爆散出更为浓烈的妖气,漆黑如墨,凝为实柱,宛如火山喷发般直干云霄,令原本轰击封印的雷电诡异地消散了。
     有感于此,斗战双方不约而同罢手。尤其道门这边,落云子四人寻机遁开,想重新评估一下当前形势,再做打算。
     原本焦灼的战局,出现了暂时的缓和。
     “这……”
     “怎么回事?
     “雷劫散了么?”
     “祖爷呢,渡劫失败了?!”
     对当前的景象,低境者不明所以,但对于场间一干高境界的修行者来说,却是不言而喻的。
     看看那闪烁不断的电光,听听那连绵不绝的闷雷,瞧瞧那愈发厚重螺旋劫云……哪里会是什么好兆头?
     更为狂暴的劫雷,正在酝酿着,却始终不曾落下来,明显是黑风老妖刻意控制气息,达到了某种平衡,只等牟临川完成祭炼,一举引雷破印。
     这一刻,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劫云上。黑风一脉无不大喜过望,护法三妖王更是因此恍神,一直紧绷的心弦出现了片刻的松动。
     恰在这当口,林间的黑暗中,空气出现一阵细微的波动。
     “不好……”柳精感应敏锐,顿觉到危机骤临,忙掐法诀,怎料来人更快,自己法印将成未成时,一根缭绕着怪异符纹的玉指在瞳孔中极速放大。
     ——啪。
     一声轻响,指头落抵眉心,符纹随即钻入泥丸宫,束缚原灵。柳精一颤,顿如石化般动也不动,直挺挺地栽倒在地,被从内而外显化的符纹包裹起来。
     “封印?!”柳精暗呼不好,在意识模糊前,只听到几乎同时想起的两个人声,随即便陷入无边的沉寂之中,对此后发生的事再不知晓。
     “得罪了,劳烦道友小歇片刻。”
     “卑鄙。”
     来人一击得手,并未就此耽搁,说话的工夫,顿脚一闪,直本牟临川,迎面突现一道气墙。
     道人挥袖,墙塌了。
     又碰上个壮实的身影,道人起手拍了上去。
     砰!!!
     原是侧边的红角犀牛反应过来,料定那气墙挡不住,也来不及有其他动作,只仗着皮糙肉厚,闪身将牟临川护在身后,硬生生了受此一掌。
     “竟穿透老牛的这身糙肉?好雄浑的真元。”犀牛暗骇,压不住大口鲜血喷落身前,道:“就便是藏起来的那人?牛爷爷最是看不惯这等偷鸡摸狗,有本事正经干一场。”
     受到反震之力,一白袍道人被迫显形,面巾遮脸,眼角带笑,“道友言重了,某人若真的有心下杀手,怎会只是封印而已?不过感念你我修行不易罢了。”
     “听你这意思,是舍不得下杀手?”
     “封印不破即可。”
     “呸,好强词夺理。”牛妖啐出一口血沫子,“明明是偷袭,还说得如此堂而皇之。”
     “某人能力有限。”
     “你哪条道儿上的,报上名来?”
     “天地蜉蝣,不提也罢。”
     “我道为何蒙脸,原来果真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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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将无用。”
     “那就扯点有用的。”牛王哼哧两声,“可敢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请赐教。”
     话音刚落,半空上传来一声吼,——“老牛,我来也。”原是守护血灵鼎的最后一名妖王,千年老鳖精,也往这边赶,还在半路就叫嚷开来。
     “你这憨鳖,”牛王却数落道,“不好好守鼎下来作甚?”
     “你有伤不便,咱俩速战速决。”
     “都走了谁来护法?”
     “本王自有计较,”血蝠王催功传声插了一句,“且牟道友那边也快了,一旦成事便有能力自保,你两个尽管去。”
     没了后顾之忧,牛王誓要找回场子,联手老鳖战住了白袍道人,将人逼离场间,往高处飞去。与此相反,血蝠王却飞抵低空,振臂高呼:“小的们,起阵。”
     “嚯——嚯——”
     原本躲藏的妖兵妖将们纷纷现身,山呼海啸般聚拢,将牟临川围在垓心,按照某种既定的轨迹运转走位,分分合合间,透出一股玄妙的波动。
     这样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天上一干妖王、老怪的法眼。
     “会是胡先生么?……”老狼趁隙止住腿上的血口,服下半粒丹药,看着脚下不断碰撞的三团闪光,又循着感应,望了望那道丽影。
     远处,姥姥悬停在空,同样眸光烁烁,眼也不眨地盯着这最后出现的蒙面道人,却无奈其灵息颇为诡异,似经过刻意的伪装,令人一时难以判别其来历。
     而道门这边的关注点,又不一样。
     “结界?!万不可叫他成功。”落云子眉梢微挑,当即甩动长袖,把风花雪月图祭起半空,刹那间将晦暗的天地照得一片通明。
     怎料宝图堪堪变出本相,血蝠王伸手一指,那卷轴受两种无形之力的反向作用,骤然一僵,悬在半空直打颤。
     正值罢斗,两边见状,纷纷抬手指向风花雪月图,暗自角力。
     然而,守印一方仅有七人,对上破印的八名妖王,数量上吃亏,宝图终究不得展开,被落云子无奈地收回手里。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落云子与回千朵三人神念传音说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末了问道:“老三位以为如何?”
     “少了妖王护法,只有妖阵的话,或可行。”
     “想来那位蒙面道友也作此考量,这才现身缠住二妖,剩下的还要看我四宗的手段。”
     “当下只能寄望于此了……大战难免,正好可叫这些少不经事的娃娃先练练手。”
     “不过要把握时机,且最好同时动手,切忌离地面太远,免得被一干妖孽有隙可乘,提前破坏。”
     “既如此,各自见机行事。”
     简言议定,四宗主各奔地面。
     在场的都是老成精的角色,虽不知究竟如何,却不难看出四人另有所谋。
     但不论何种手段,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的目的还是打断牟临川施法,血蝠王看明此节,不乱阵脚,为求稳妥,急喝:“小兔子,你也下来护法。”
     兔妖闻言欲作,却被老狼闪身截住,“哪里走?!”金雕王气得哇哇大叫,“独眼狼莫要欺人太甚。”
     “姑奶奶手下的人,几时轮到你这鸟人教训?”姥姥开了“狐媚之眼”,横插一脚,引得此前对战的黑蝎子也赶来助阵。
     不由分说,五妖已战作一团。
     好在姥姥与老狼同为白灵寨当家,凭借多年养成的默契,彼此配合无间,虽是二打三的局面,却非但不落下风,反而稳压对面三妖王一头。
     经过短暂调息,各方皆有恢复,重燃斗志,自不可能闲着。不过,具体的对战两方与此前又稍有不同。
     便如雉鸡精与穿山甲,亦敌亦友,以前切磋不过点到即止,而今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生出嫌隙,下手不免带着几分真火。
     其余各处大同小异,就近拦截,捉对厮杀。
     落云子依旧对上血蝠王。
     回千朵对上青狮。
     方荣芝对上钱鼠王。
     沈道富对上猪妖。
     不过,四宗主占了先机,当下已抵近地面,缠斗的过程中伺机出手,在差不多同一时刻,落云子两张、其余三人各一张,将符纸射了出去。
     拢共五符,落在空地上化开,顿时符光大盛,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上,先后出现大小各异的光圈,血蝠王见之蹙眉,“坏事了……”
     而在此之前,凉城境内,因黑雾妖性引发的骚乱,在道门介入后,得以迅速平息,诸般善后事宜,交由城中的世俗势力处理,也已足可应对。
     宽广的南墙上,刻下一个巨大的圆圈。之前参与救援的宗门弟子与散修陆续回归,围聚于圈外。因为圈内,站着等待召唤的各宗丹境强者。
     机会难得,众人七嘴八舌,或是请教修行过程中遇见的困惑;或是讨论凉城眼下的形势;或只是纯粹想混个脸熟,方便以后能更顺利地拜入宗门……
     除了净妖宗,对一干小门小派而言,此不外扩大影响的良机,所以各家长老也表露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有问必答,答则必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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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渡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为防金乌山谷耍阴招,之前就被王山一路护着,此刻挤在最里面的圈层,占尽了各种便利,关于自家身上的几个秘密,——比如夺舍与妖化,巧言问询之下,也有了些许眉目。
     顺带着,金克木与赵洪友也沾了光,仿佛贴身小弟一般紧随宠渡左右,借机解了不少疑惑。
     此二人虽则对立,却完全出于南北两派的公利,毕竟被手底下那么多人架着;但真要说起来,两人非但无甚私仇,反因往日的争斗,渐渐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彼此还是颇为欣赏的。
     如今因为宠渡,关系较以前有所缓和,隐有身处同一阵营的架势,二人不时对望的眼神中很有“你懂我懂”的意味,仿佛能对话。
     “我就说跟着这老弟有肉吃嘛,怎么样?”
     “放屁,明明我先说的。”
     “管谁说的,跟紧就是了。”
     “对对对……”
     当然,这一切绝非凭空得来的。
     要不是平息骚乱时的绝佳表现,就算有穆清夫妇的情面在,想来王山也只以为宠渡虽则品性不错却稍显平庸,断不至于有眼下这般赏识的态度。
     “时也命也,”王山暗叹,“而今形势,若将你收入门下,怕是反而害了你……一切待此事揭过再说吧。”
     至于更外围的散修,因为挤不进去,议论的焦点自然又有所不同。
     “这都多久了,怎还不见动静?”
     “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乌鸦嘴,不晓得可别乱说。”
     “宗主大人与长老们自有谋划。”
     “就是咯,我等按吩咐,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就好。”
     “唉,宗主那边仍旧没有消息……”何侍劳身在垓心,也是干着急,将目光从天边移到手中的符纸,“莫非真出了什么变故?”
     正想着,符纸猛然大亮,何侍劳眉眼一挑,“来了?!”转而将符纸拍在地上,运功高呼道:“传送阵启,尔等速速退避。”
     符纸化出光柱,柱底与地面上的圆圈等大,将几十名丹境强者罩在其中。
     宠渡躬身一拜,“前辈此去当心。”王山笑道:“你也一样,虽然远离战局,却也别大意了。”宠渡道:“有劳前辈挂心,晚辈定当警醒。”
     说时迟那时快,符光眼见着亮至鼎盛。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见了那道光柱,所有人都知晓此行之艰险,不论平日品行与作为如何,不论当下真心还是假意,莫不面带悲壮,齐刷刷躬身作揖。
     凉城内外,回荡起高亢的呼喝。
     “我等恭送前辈。”
     “祝各位大人凯旋归来。”
     类似的一幕,正在各处上演着。
     东边的净妖山,西边的炼器阁,南边的药香谷,北边的神泉宗,都闪耀着大型传送阵的荣光。
     因为各家都有护山大阵,等闲难破,倒是不惧妖族另行攻伐,所以除了必要的留守力量,四宗共计五千弟子尽数出动,奔赴炎窟山。
     此刻,凉城南墙上,阵内的人影开始模糊,透明,显见传送已在须臾之间。
     却在此时,四方人群突起骚乱,宠渡正要回首细看,万不料一只“黑手”悄然落在了自家后背上,随即一股巨力传来。
     诡异的是,貌似那偷袭之人早知宠渡下盘扎实,这一掌着实力道非凡,令人身不由己腾空而起。
     “他妈的……”饶是往常淡定惯了,宠渡也不免爆了句粗口,千钧一发间,顺势飞扑,鱼跃一般冲进了传送阵的光柱之内。
     此举,亦是无奈。
     须知传送阵的本质是空间挪移,在完成传送的一刹那,阵法边界——只限于边界——会生出恐怖的切割效果,其威力最低也堪比化神或飞升级别的法宝。
     便如方才,正值最后一刻,又是有进无退的局面,若再有半点犹豫,而非当机立断冲入阵中,宠渡免不得要被光柱拦腰截作两段。
     说时迟那时快,宠渡就地一滚稳住身形,急忙扯身顾望,却哪里还看得斟酌?满眼尽是扭曲的人影,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晕眩,下意识紧闭双眸,待睁眼再瞅时,已是别样光景了。
     而眼下的南墙上,因为光柱一开始遮住了视线,其他方向上的人未见此事;等到最后的阵光消逝,却见一抹奇景。
     一排排瞪眼,大如铜铃。
     一张张圆嘴,能塞鸡蛋。
     一茬茬下巴,长得触地。
     “对面咋回事儿,怎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听说……有人‘跳阵了。”
     “跳河大爷知道,‘跳阵什么玩意儿?”
     “呃……就是有人跳阵法里去了。”
     “哈?!”
     也怪不得人家误会,宠渡那动作,可不就像自己蹦进去的?以讹传讹下,“铜铃眼”又瞪了几双,“鸡蛋嘴”又多了几张,“触地颌”又生了几茬。
     “这都敢跳?有种。”
     “我看是活够了。”
     “看时机,还是最后一刻才跳的,这是怕跳早了,咱们会拦他?”
     “谁,进去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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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红皮……”
     “莫非是宠渡?”
     “嗯?又是‘小龙虾?!”
     群情再次炸锅。
     “真要是他,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了。也就他,才有勇气说出那样话来。”
     “什么话?”
     “‘他妈的……拼了?”
     “看样子,也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抱定死志了。”
     “废话,不然那一身真本事怎么来?你以为三脚猫功夫瞎比划呢?人家都是拿命换的。”
     “实战的确是快速提升实力的不二法门,之前听说他的事,我还疑他使了些下作手段,如今细想,不服不行啊。”
     “早知道我也跳阵过去看看,反正有长老与宗主大人在,局面兴许没咱们想的那么糟糕。”
     “做梦呢?斗法瞬息万变,谁有工夫搭理你我这等喽啰?有功还罢了,若是扯后腿,必然惹人嫌。我可没这魄力,想死你自己去。”
     “这么说,他此去祸福难料咯?”
     “唉,凉城最有价值散修,怕是就此陨落了。”
     “这宠道友还真是出人意表。”金克木啧啧称奇,“老赵,你怎么看?”
     “我?我他妈能怎么看?”赵洪友本以为傍上一座大靠山,孰料转瞬即成空,不免有些窝火,“我在这里陪你站着看,成了吧?”
     “阵法既散,离得又远,即便用上神行符,等我俩赶过去,那边怕是都打道回府了。”金克木倒不生气,“而今也只能祈祷他全身而退。”
     “唯有如此了……”
     “你说他为啥不带上咱俩呢?”
     “兴许还是生分吧。”
     “不论如何,若他能安然回来,你我还要多与他亲近才是。”金克木蹙眉喃喃,“我总有种直觉,跟着他的话,日后会有更大的机缘。”
     “你我拳脚难见高低,”赵洪友终于笑了,“不妨在此事上分个高下。”
     “我还怕你不成?”
     二人相视片刻,不约而同“嘁”了一声,别过脸去抿嘴偷笑。而其他猎妖客,各怀心思,同样望着天边忽闪的雷光,不断悄议着。
     有的人,唏嘘不已。
     有的人,感佩良多。
     有的人,暗自祈祷。
     有的人,渴盼奇迹。
     有的人,幸灾乐祸。
     ……
     其间最为得意的,当属将人推出去的那只“黑手”了。
     “这回看你死不死。”司徒奋先前命人挑起骚乱,趁众人分神的当口突施暗手,自信无人察觉,此刻面上虽也作惋惜之色,心头却是冷笑连连。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司徒奋怎么也未料到,宠渡最后真的回来了;尤其他所起的作用被参战弟子从净妖山上传开后,“凉城最有价值散修”的名头,更为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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