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屋质一时语塞,原本欲借此削白衍初几分声势,怎料萧钰直接揽了过去。他若再言,反倒显得斤斤计较。
太宗看得有趣,抚须道:“年轻人意气相投,彼此成全,甚好,甚好。”
殿中气氛微转,众人各有心思,而谷青洲却忽地低下头,手指一点点扣着衣袖,眼中光暗不定。
他知道她在为他铺路,不惜一切她将所有荣耀都捧给他,而她自己,却转身退出这份光中。
什么也不说,也不躲着与他并肩作战,但偏偏,在他想靠近的每一步,她都后退一步。
就像此刻。
连个眼神,都避而不及。
说到术士与阵法学说,太宗若有所思地望向旁侧站着的耶律屋质。调转了话题:
“敌辇啊,国师一职,空悬已有三年,是该物色一些贤能之士,为大辽增加与九州抗衡的资本。如今阵法、炼金、灵修、奇术——虽在民间活络,却也乱象丛生。若非云昭守住这一道关口,早叫那等旁门左道搅得我大辽不得安宁。”
耶律屋质神色一凝,沉声应道:“陛下所言极是。臣愿整合旧档,择可用之人,为朝廷所用。”
萧钰却适时开口:“陛下,臣倒是恰有一人想荐。”
太宗转首,语气带笑:“哦?云昭要替谁开口?”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目光落在“白衍初”肩上,就连耶律屋质也目光幽暗,剑眉不由得锁紧。
可惜,他们都料错了。
萧钰垂眸拱手,平静答道:
“臣的异姓同胞兄弟乌托帕,出身民间,自幼便被先国师看中,认定其有‘天生通灵之体,遂收为关门弟子。国师离朝后,带他入山闭门修行。直到几月前方才下山归世。”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此次能稳住灵水镇的大阵,并于关键时刻引导迷雾阵回卷,正是仰仗此子一力撑持。其术虽未成大器,但心性沉稳,堪称定海之石。”
太宗闻言轻“嗯”一声,转眸看向耶律屋质,语气淡淡:
“敌辇,这位乌卿既与你同门,出身你可识得?”
耶律屋质神色微顿,笑容仍在,只是眼底微光稍冷一寸,拱手缓声道:
“确是出自巫域旧地,只不过当年门墙分裂,归派各异,若论‘同门之情……怕是已薄如蝉翼。”
他话锋微顿,又似谦和道:“然则此子破敌有功,忠心郡主,若能入朝为用,亦是盛事。”
说到此处,语调却骤然一缓,补上一句:“不过师尊一脉,门规素来森严,术士入朝,最忌混血、旁系、心术不正。臣以为,此人尚幼,宜留于云梦楼历练,暂不急于任官。”
他说得极慢,字字无瑕,却在那句“混血”、“心术不正”中,将对乌托帕的身份质疑和对萧钰的挑衅,全数藏进了最温和的语调里。
与举荐白衍初不同,为乌托帕谋得一职、顺便替耶律屋质身边“插针”,萧钰倒是兴致盎然,本性微露,话中带锋。
她步履不紧不慢,行至朝堂中央,微一颔首,还礼之间神情端雅,却含笑道:
“大人是不肯让出代理之权吧?实在是多虑了。”
她语气温和,语速从容,似是轻描淡写地自嘲一笔,话锋一转,落子如钉:
“我那幼弟年纪尚轻,资历又浅。入朝之后,自是少不得仰仗大人提携照拂。”
“同门一场,哪怕分门设令,想来大人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萧钰的语气轻飘飘地落下,字句温婉,似是顺势奉承,细品却是一记轻描淡写的“还击”。
这话落地,殿中陡然一静,气氛一触即紧。
她话里不见锋芒,却寸寸逼人,看似柔声请托,实则逼问“为何不允”。再以“同门之谊”点出旧情,不便回绝;又以“小弟”轻语示弱,令回击落不得口实——明是请,实为压,轻柔之中,一刀见骨。
众臣皆听得出这回合的分寸拿捏,不少人暗暗竖起耳来,欲看耶律屋质如何接招。
耶律屋质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神色从容,眸中却泛起一丝淡淡的寒意。他缓缓出列,双手一揖,言辞恭谨,语调亦温:
“郡主说得在理。乌托帕才学不凡,若真有才德,自当不拘一格选拔录用。”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
“不过敌烈麻都司事关要务,诸位同僚向来秉公办事,郡主若有意让其磨砺一番,倒不妨从‘太乙司起步,由在下亲自考校,想来也最合适。”
语气平和,甚至听来诚恳,然细细一听,分明将“太乙司”作为打发之地,又以“慎隐大人”做挡箭牌,刀不见血地将人退了三分。
萧钰闻言神情不动,眼中笑意更浓,只道:
“慎隐大人素来公正严明,我自是放心得很。”
“只不过,大人将人选得如此周全,倒显得我这姐姐多事了。”
她抬眸望他,神色未变,却轻轻一句:
“毕竟是我义弟,一点儿薄面,大人总不能不给罢?”
此言一落,朝堂之中顿时静了一瞬,风声似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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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钰言语依旧温婉,甚至透着几分亲近之意,落在旁人耳中,却再明白不过——这是“亲情”与“门下情义”的双重施压,若耶律屋质执意抗拒,便是驳了她这“郡主”的颜面,也是斩断二人最后一点“情分”。
然而偏在此时,太宗笑了。
只听他低低一叹,语气似揶揄又似欣赏,缓缓开口:
“孟晓与敌辇,不愧是我大辽……一对佳人啊。”
他话音落地,堂下顿时一片哄然。
有老臣干咳掩唇,有年轻将吏低笑侧目,气氛登时微妙起来。
耶律屋质面不改色,只斜睨了萧钰一眼,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中分明写着:“你摆脱不了。”
而萧钰的神情却在霎那间变得冷淡,指节轻轻敲了敲袖侧,像是未听见似的,却不言语。
而站在一旁的“白衍初”,却骤然垂下眼眸,眸光冷了几分。
殿中风声仿佛一静。
太宗却未理众人反应,只转了话锋,抚须而语:
“如此,便依郡主所奏。敌烈麻都司,是时候吸纳些新鲜血液了。”
“乌托帕暂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玉阶生寒[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