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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岭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2/2页]

她自是灯火 橙黄橘绿有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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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得很。”
     宜棠不由看了一眼云如梦,云如梦并没有看她,而是拨弄着手里的筷子,说道:“宜棠你的药枕不错,眼神最近好了些。”
     云如梦眼神分明空空的,她叹了口,仍是笑着,“看得清有看得清的好,看不清也有看不清的好。不聋不哑,不做公婆,我看,还要加一样,瞎了才好。”
     “休胡说!”沈一章训道。
     烛火在老太太的金镶翡翠抹额上跳跃,她捻佛珠的手停在34;卍34;字纹珠面,“宜棠,你觉得呢?”沉香木珠串垂落的流苏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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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我的院子,问宜棠做什么?”云如梦笑道,“徐丫头,我就是脾气大,规矩多,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我。”
     徐艺茗心里一惊,知道云如梦不好相处,可云如梦是沈世元的娘,此关难过必须过。
     徐艺茗满脸笑容,“二太太的规矩,艺茗是要学的。”
     “你一个留洋的姑娘,我不过是个苏州绣娘,跟我学,真是委屈你了。”云如梦带着自嘲,看了宜棠一眼。
     宜棠道:“诸位慢用,宜棠先告辞了。”
     云如梦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自己争宠的时候,一天到晚绷着自己的神经,何时这样轻松过。
     她可真羡慕荣宜棠。
     原以为荣宜棠有个好出身,做事情有底气,可如今家道中落,嫁人是为了冲喜,没有婚礼,进门就被逼着纳妾,她居然还如此淡定,云如梦高看宜棠一眼。
     “宜棠。”云如梦道,“为什么要走,饭菜不合胃口吗?”
     宜棠笑了笑,“都很好吃,只是我不饿。”
     沈一章把报纸放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宜棠,还没有跟你吃过一顿饭,坐下吧,吃完去我书房。”
     又对着众人道:“吃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这年月有口饭吃,有命吃饭都是幸事,别不知福。”
     沈一章话一出口,饭厅里鸦雀无声。
     韫仪的手串突然断了,珠子散落一地。
     宜棠连忙转身去捡,韫仪按住宜棠,“算了。”
     有下人来收拾。
     供桌烛台忽爆灯花,徐艺茗的翡翠耳坠突然晃得厉害。
     她捏紧手里的象牙筷子,一只手的指尖把自己另一只手掐出月牙形,对比宜棠的走出去,她的走进来,仿佛是一个笑话。
     陷入感情中的女人往往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比如徐艺茗,她初见曙光,得到了长辈们的鼎力支持,她若不再奋力一搏,恐怕就再也你有机会了,这个她从小爱到大的男人,他不能失去。
     她很想问问宜棠,“我哪里比你差?”
     可今夜,她摆足车马前来宣战,宜棠不疾不徐的样子,以四两拨千斤的架势让她破防。
     萧羽突然咯咯笑起来,“荣小姐真让人羡慕了。”
     老太太笑道,“你那两个大胖小子,坐稳了二少奶奶的位置,别人求也求不来。”
     又自顾自说道:“女人家,没有儿子傍身,在夫家还有什么根基?”
     这话似在警告,又似在解释。
     一道目光扫过来,萧羽噤声。
     窗外一轮明月升起,月色真好。
     宜棠突然生了对月夜酌的心愿,她举起酒杯,喝下一大口,辣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众人都看着她,宜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没试过白酒,原来这么烈!”
     “还要吗,宜棠。”老太太问道。
     宜棠连忙摆手,“刚才那杯已经后悔了,再也不喝了。”
     “吃饭吧。”老太太吩咐道,又对着宜棠道:“吃口菜,喝了那么一大口。”
     宴席终于有了些觥筹交错的样子,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笑,每个人都带着目的而来,说着训练好的话,宜棠想起以前清苦的日子,那种平静与安宁才真是人生的财富呀。
     终于要熬到宴席散去,宜棠的脸都要笑僵了。
     笑是一种回应一种武器,她不想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就笑,凑合地笑,敷衍的地笑,害羞地笑、开心地笑,她都试过了。
     虽不出自内心,可对于无心之人来说,已经够了。
     沈家的人,十分享受这种金玉其外的浮夸。
     突然宜棠就不敢笑了,宜棠先是感觉脚下有东西,她悄悄挪了下脚,接着便发现有东西顺着裙子而上,毛茸茸的,她感觉是老鼠。
     这玩意儿,在孤儿院实属常见。
     宜棠迅速起身,此时当然不能把手伸进裙子里去抓,她三步两步走进后堂,撩起裙子,一把抓出来,果然是只面目可憎的老鼠。
     老鼠被宜棠拽着尾巴,吱吱地叫着,宜棠心里奇怪,这老鼠怎么就找她,还往她身上钻呢?
     她扯过裙子一看,果然一侧裙子被涂上了蜂蜜。
     宜棠突然离桌,又听得老鼠叫,屋里的人自然数吃惊,老太太忙叫丫鬟去看,不料丫鬟一看,自己就被吓得大叫起来,沈一章训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西凤儿赶紧去看,三少奶奶手里抓着一个硕大的老鼠。
     宜棠不慌不忙,叫西凤儿扶了那个要吓昏的丫鬟,自己则依旧拉着老鼠回到宴会厅,走到与觉与言跟前,“你们的老鼠还要吗?”
     与觉吓得一颤,与言胆子大些,“你怎么说是我们的?”
     萧羽道:“怎么跟三婶说话,没大没小。”
     老太太出来和稀泥,“哪里来的老鼠,快丢出去,一家人吃饭。”
     宜棠道:“这个老鼠我先带回去了,东北正在闹鼠疫,谁知道这只老鼠有没有问题。”
     这话一说,不光与言与觉神色大惊,连萧羽也吓坏了,喝道:“哪里来的?”
     与言唯唯诺诺:“与觉逼守门的小凳子抓来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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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我?”宜棠笑道。
     两个小孩顿时不言语了。
     “那我身上的蜂蜜呢?”宜棠又说道,“你们还在我衣服上粘了蜂蜜,外面正在闹饥荒,你们这般浪费粮食,叫报馆的人知道了,你们祖父父亲都麻烦了,知道吗?”
     “若是记者还说,连沈家的老鼠都长这么大……”
     “宜棠。”沈一章打断宜棠,“去我书房吧,这两个孩子,我会好好教训。”
     宜棠连忙点头,“辛苦您了。”
     “恐怕徐小姐要辛苦了。”云如梦格格笑起来。
     宜棠终于可以见到今日的月亮了,又大又圆,像个大月饼,她还真饿了,珠儿不明所以,“少奶奶,怎么这么开心?”
     “有些饿了。”宜棠道,“唉,我想吃艇仔粥,想吃肠粉,想喝水牛奶。”
     “少奶奶,你说得我都不会做呢,吴妈也不会。”珠儿犯难。
     宜棠开开心心,“没事,我只是想想,以后有机会。”
     “少奶奶,我听里面的丫鬟说,两个孙少爷拿老鼠吓你。”珠儿心疼道。
     宜棠点点头,听着夜风下沙沙作响的树叶,又深深吸了一口樟树的香味儿,“怕什么呢?孤儿院里什么没有?我从西北一路走来,饥民遍地,连只老鼠也抓不着吃呢!”
     她想起她说沈家的老鼠也这样大,这还真不是一句笑话。
     宜棠解下一块玉佩,递给珠儿,“送给你。”
     珠儿不解,“少奶奶为什么打赏我,不年不节的。”
     宜棠笑笑,“你值得。”
     “老爷让您去书房,是现在带您去吗?”珠儿问道。
     “我先回去一趟,换件衣服。”宜棠答道。
     主仆二人踏着月色而归。
     宜棠让珠儿等到外面,她不过片刻,抱着一个不大的盒子出门。
     “珠儿,不用跟着我,我去去就回。”宜棠吩咐。
     “少奶奶,我还是陪您去吧。”珠儿眼皮跳得厉害,心里咚咚直跳。
     “你知道的,老爷不喜欢人多。”宜棠安慰道,“放心吧。”
     珠儿点点头,目送宜棠离开。
     月洞门前的石榴树沙沙作响,宜棠抱着檀木匣的指节泛白。
     她突然转身,夜风卷起织金马面裙,露出鞋尖沾着的凤仙花汁——那是珠儿昨日蹲在阶前为她染的。
     少女仍立在原地,手里的玉佩贴着心口,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团化不开的泪。
     宜棠回望了一眼珠儿,“进去吧,夜里风凉,注意身体。”
     宜棠摆了摆手。
     珠儿一惊,少奶奶似在道别。
     珠儿跑回房间,拉开梳妆桌,首饰全在,又拉开衣柜,衣服也在,珠儿放下心来,也许自己想多了,疑神疑鬼。
     珠儿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宜棠归来。
     星辰闪烁,还是那一茬,珠儿看得也累了,她不由打了个小盹儿,手里还捏着宜棠送她的玉佩。
     她身子一歪,吓了一跳,差点倒在一旁绣球丛中,一睁眼,天骄在跟前,吓得赶紧站起来。
     “少奶奶呢?”天骄问道。
     珠儿吓了一激灵,“什么?少奶奶不是去了老爷书房吗?”
     珠儿急急忙忙回到房间,珠儿摸着尚有余温的妆凳,菱花镜里还留着半盒未合上的香粉。
     她忽然发现螺钿妆匣底层压着张泛黄纸笺,墨迹新鲜得能嗅到松烟香:“岭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这是宜棠刚刚教她认的字。
     纸角染着点点朱砂,像极了昨夜宜棠替她挑去指刺时溅落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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