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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倾国之力[1/2页]

寒门宰相 幸福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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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佑元年二月末,章楶一袭玄甲踏过泾原路未化的积雪,在亲兵簇拥下抵达平夏城。
     城头戍卒望见“章”字帅旗,当即擂鼓三通,城门洞开。
     雄州防御使、泾原路钤辖、怀德军知军郭成,东上阁门使、洛州防御使、泾原路经略副使折可适率众将出迎,抱拳高声道:“末将等恭迎枢相!”
     章楶下马扶起众将,目光扫过城墙箭痕,这都是当年平夏城之战所留下的。
     平夏城之战后,郭成,折可适的一路升官。
     特别郭成已是一路钤辖,而折可适身为经略副使,几乎成为泾原路最高军事长官。
     这是因为行枢密院的行枢密使章楶,同时兼任泾原路经略使,所以折可适以泾原路经略副使的身份,实际上统领起泾原路的军务来。
     郭成,折可适二人,章楶任熙河路经略使时慧眼识人,早就觉得二人有才干,后来虽被调回汴京,但曾与沈括举荐他们二人。
     沈括到了泾原路后,便留心将郭成,折可适提拔起来,不过沈括却没有告诉二人是因章楶举荐的缘故。
     如今章楶见二人都成武勋赫赫的宿将,有等发自内心的欣慰之感。
     同时还有这泾原路。
     他当初离开熙河路经略时,泾原路的核心区域还在泾州原州,而如今则迁至镇戎军和怀德军一带。甚至泾原路行枢密院也迁至镇戎军和德顺军之间的笼干城。
     而原先与党项接壤的边镇,从镇戎军和怀德军已是换成了北萧关,这党项称之为应吉里寨。
     当地人都是这么叫的,元丰八年,蔡确为了吹捧先帝,将北萧关所在,也就是党项人所称的应吉里寨附近,改称作应理军。
     现在应理军已成为了泾原路的边地。
     章楶想到这里,他在汴京赋闲时一直有等时不我待的危机感,生怕自己慢了一些,这灭国之功便旁落他人之手。
     如此将是他一生的遗憾。
     他不得先帝重用,困坐京师十年,私下之中常以羊祜自喻。
     当年羊祜德名素着,可在朝中,却每遭诋毁。
     与羊祜一般,章楶认为现在讨伐党项时机条件已是成熟,从陕西各路兵马的整训,以及长达十年的浅攻进筑,彻底将宋朝最薄弱的后勤劣势化解。
     同时党项精锐在平夏城中遭到重创。
     若不是辽国支援,永乐城之战,宋军就可以将党项灭国。
     “建功立业,开拓百年大局,正当时也。”
     所以在武英殿上,章楶在章越的引荐,章楶不失时机向年少的天子献灭党项之论。
     建功立业正当此时,且当断不断,当予不取,以致留下后患。
     这样的话语,令年轻的人主激动非常。
     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泾原路,一路心思都放在如何成就大功上。
     如今章楶面对众将,却没有急于表达这样的意思。
     坐帐点将后,章楶一面看着众将手本履历,一面向折可适问道。
     “折将军。夏人今冬可曾来犯?”
     折可适指向西北:“灵州遣轻骑劫粮七次,皆被堡寨烽燧所阻,这都是朝廷推行当年‘浅攻进筑之策,步步为营方有今日局面。”
     章楶对此深以为然。
     朝野不少人批评浅攻进筑,耗钱太多,费时太长。
     可章越却道,快的就是慢的,慢的就是快。此刻如今看来确是至理。
     章楶展开羊皮舆图,指尖重重点在横山一线:“魏公已命鄜延路徐禧驰援米脂,我军当全力策应。“
     折可适立即进言:“枢相,西贼今冬袭扰皆无功而返。我军堡寨已成连横之势,若再推进,可直逼灵州!“
     郭成慨然道:“我等深受国恩,正当报效之时。莫说灵州,便是兴州也义无反顾!即便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
     章楶目光如炬,沉声道:“诸位忠勇可嘉。但朝廷更需活着的功臣,而非死去的烈士。我要尔皆封万户侯!”
     他环视众将,“诸位,灭夏大计,侍中已有全盘大策!”
     话音落下,众将无不肃然。
     “彭孙何在?”
     帐内一片沉寂,众将面面相觑。新任枢密使点将,彭孙竟敢不在?
     郭成上前一步,抱拳道:“彭孙因喝酒误事被贬作应理军明其寨副知寨。”
     章楶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彭孙——这位曾在战场上救下章直性命、斩杀梁乙埋的悍将,如今竟沦落至区区副知寨?
     郭成低声道:“朝中有人一直拿彭孙的出身说事,说他本是招安将,不宜身居高位。后李宪被太皇太后所贬,朝中御史言彭孙给李宪捧过水洗脚,还赞其脚……香!”
     “所以贬官。”
     章楶冷笑,京中一直拿这笑话彭孙,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固在旧党里用‘捧臭脚之言讽刺彭孙。这些人又怎么懂得寒门出身之难。
     章楶以前也不明白,但看了族弟章越方知这一切。
     但是之前还只是说说而已,之后随着李宪失势。
     彭孙也受到株连,最后贬作了副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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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楶道:“朝廷值用人之际,岂容明珠蒙尘?”
     “即日起,彭孙官复原职,仍任泾原路副都总管!”
     众将神色各异,却无人敢言。说实话彭孙除了先后受李宪和章家赏识,不论在军中还是朝中人缘一直不好,谁叫他是招安将出身。
     就算立下大功,众将还是瞧不起他的出身。
     眼下恢复任泾原路副都总管,也只能说是章家的意思。
     章楶目光如炬,继续道:“命他率军出北萧关,立寨据守!”
     折可适犹豫片刻,终是开口:“经略使,朝廷以财用不足为由,削减边军钱粮,如今陕西诸路储粮仅剩元丰年间的三成,唯有熙河路尚能维持五成……”
     章楶抬手打断:“诸位无需忧虑,章侍中已决意重启对夏战事!”
     “从今日起钱粮将会源源不断自关中输来!”
     此言一出,众将皆震。
     “军资粮饷,要多少,有多少!”
     “只要你开口,多少都拿去!”
     章楶一字一顿,如同雷霆一般响在所有人的心底“但丑话说在前头,只许胜,不许败!若败,军法无情!”
     当夜,平夏城头火把如龙,兵马辎重一路一路地往北而去。
     章楶独立箭楼,远眺着北方,那正是灵州的方向。
     ……
     风雪初歇的清晨,彭孙被亲随唤醒。他揉了揉因宿醉而胀痛的太阳穴,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彭孙扯了扯狼皮被褥,这应理军到了二月末还能落了一场这么大的雪。
     真不愧是苦寒之地。
     “彭知寨,章经略使派令使前来寻你。”正知寨的声音里透着紧张和恭敬。
     彭孙心头一凛,故意别过头道:“别惊动老子。”
     彭孙与正知寨并不对付,自己如今官阶被削至小使臣,作为一座区区几百兵卒小寨的副知寨。
     还有受一名文官出身的正知寨的气。
     正知寨掀帐入内,故意板起面孔假意训斥道:“彭知寨,你这般就太不像话了。”
     “你之前就因喝酒误事,被削职,今日又借酒浇愁,被经略使的人看得如何像话?”
     彭孙闻言故意背过头道:“我反正是招安将出身,若不行,就再贬下去。”
     “在这朝堂之上,若无靠山,寸步难行。”
     知寨气笑道:“你又这般撒泼。”
     正在这时,令使已至。
     令使章縡乃章楶的长子,熙宁九年的进士。
     章家文蔚,纵使祖父父亲皆身居高官,但子弟各个依旧能读书上进。
     章楶时常耳提面令自读,读书进取不为升官发财,而是为国尽忠,为父母尽孝。
     章縡这一番随父在边疆历练,既是尽孝,也是心存了报效国家之念。
     章縡抵至帐前时,先闻到一股酒味,不由眉头一皱,一旁小吏早得了知寨的授意,当即道:“彭副知寨日日酗酒,醉酒还屡……”
     “说下去。”
     对方笑道:“好教令使晓得,副知寨屡发对朝廷的怨怼之词,我等寨中都不敢制止。”
     听了小吏编排,章縡岂是那么好糊弄,当即斥道:“若非朝廷薄待,又何至于良将日日酗酒。”
     小吏赔笑道:“是,是。”
     章縡故意道:“秦琼也有卖马之时,莫要将人看轻了。”
     小吏神色一僵。
     章縡掀帐入内问道:“彭知寨何在?”
     只见一名醉汉躺在床榻上。
     章縡道:“枢密使有令,复知寨泾原路副都总管之职,即日率三千精兵出北萧关,在石门川筑寨据守。只许守,不许攻!”
     彭孙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狂喜。他翻身而起抱拳道:“末将彭孙,领命!”
     正知寨面色微变,虽料到彭孙会重新起用,但没料到官复原职。
     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言。文臣武将毕竟派系不同,他虽得罪彭孙,但也不甚惧怕。
     章縡何等精细人物,看了正知寨一眼。知寨一般由武臣出任,朝廷上面为了恶心彭孙,故意让他给一名文臣作下手。
     文臣不知如何练兵守寨,必在钱粮人事上多番为难彭孙,这都是读书人收拾人的手段。
     章縡故意道:“章枢密有言——‘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明珠岂可蒙尘?望彭将军莫负所托!”
     彭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请枢密使放心,末将必不负重托!”
     章縡笑着道:“章枢密此来泾原路前,侍中曾过问彭将军,彭将军日后前途无量!”
     正知寨闻言神色剧变,他只知道章越与彭孙是同乡,没料到章越竟过问彭孙。
     正知寨慌忙道:“闻令使大驾,特备下酒馔!还请令使赏光!下官也略通一些诗词,好向令使请教。”
     章縡道:“不必了,军中自不比他处。”
     “酒馔还是分给将士们。”
     说完章縡转身离去。
     正知寨赔着笑脸送章縡离去,彭孙目光如刀,扫过正知寨那张青白交加的脸,冷笑道:“如何?老子这‘招安将,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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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知寨心底暗骂,面上讪讪问道:“不知彭总管与侍中如何相识?”
     彭孙笑道:“想知道,给老子拿马鞭来!”
     正知寨憋了怒气,却不敢发作。
     ……
     寒风卷过贺兰山麓下的定州城。
     作为陪都的王殿,自是不如兴州府的王殿,说起来不过是看起来规整的屋舍罢了。
     烛火摇曳,映照出党项王妃,契丹公主耶律南的容颜。
     耶律南怀抱襁褓中的婴儿,显是忧心忡忡。
     不久马嘶传来,却见宫门落锁。
     数百骑抵至殿内,耶律南命侍女抱走婴儿,自己迎了出去。
     但见火把照耀下,李秉常那阴晴不定的面容。
     耶律南心头剧震——此刻国主本该亲率大军在鄜延路前线。
     耶律南忙迎了上去,欠身行礼道:“陛下!”
     “陛下不是督师在鄜延路下,为何擅离大军返回王城!”
     党项素来有国主亲征的传统,主帅丢弃大军,擅自返回王城,这是一等很危险的行为。
     耶律南当即尽到自己职责,劝谏李秉常。
     李秉常疲惫地看了耶律南一眼道:“宋境快马送来的密报……”
     耶律南看着李秉常握着马鞭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章越复相了!”
     “魏公重掌大宋都堂......“耶律南低声喃喃,
     李秉常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元丰五年平夏城之战的惨烈景象。
     三十万党项精锐经此一役,折损殆尽。
     如今已过了四年,他虽殚精竭虑但一直无法恢复元气。
     平夏城下没去的精兵良将,那是从李元昊称霸天下几十年党项所聚集,兵卒和战马补充,但强弓硬弩,铁甲利剑却不易得。
     这一切都是章越任相所至,还有凉州,兰州的丢失,也是章越任相时所为。
     万幸后来宋朝天子急功近利罢了章越相位,永乐城之战后令党项稍稍缓了口气,但仅仅只有两年,章越再度复相。
     如今此人再度执掌权柄,岂会放过灭党项良机?
     国事飘摇啊!
     “陛下?“殿下的耶律南小心翼翼抬头,“臣妾便不信,大宋换了个宰相,就真能灭了咱们的国。”
     “章越为相,最擅39;以战养政39;!“李秉常摇头,“大安年来,他在熙河路筑城屯田,步步紧逼;元丰时又搞39;浅攻进筑39;……偏偏本朝精兵良将对此束手无措。”
     “最恨章越的心腹蔡京见本朝使节时,公然称言,本朝将进兵之法张榜帖书在兴庆城墙下,尔党项国上下也没有一人可以破解。”
     耶律南大怒道:“南朝欺人太甚,竟这般侮辱于我大白高国!真当国内无人吗?”
     “这也不是侮辱……”李秉常无奈道:“本朝经年老将,甚至连汉人文臣中出类拔萃者,也无从破解。”
     “他们说……唯一的办法!”
     耶律南睁大了眼睛问道:“唯一办法是什么?”
     “便是散布谣言,离间宋室与前线大将的关系。”
     耶律南凤目圆睁道:“宋主岂会如此昏聩,自毁长城?”
     李秉常苦笑,宋朝就是这般平平无奇的战术,二十里一堡,五十里一寨,百里一城。
     “自元丰年起,章越为相后便是这般战法,将水草丰茂,适宜屯垦的地方占住,宋军占住水草丰茂处,修城掘壕,逼我军攻坚。十年如一日,”
     有时候甚至宋军城寨都修到党项城墙下了,宋军就是不攻,非要一圈一圈地挖沟堑,修堡垒,等着你出兵来打。
     元丰年后章越为相后,宋军就如此在泾原路葫芦川大道及天都山一线,如此步步推进。
     战术十年不变,唯一的变的就是宋朝操持这等土木之术,越来越熟练。
     经过几次大战后,宋军也变得越来越擅守。
     党项名将不乏的战术就是诱伏,当年好水川等战就是如此,但现在宋军从不冒进,每日只行进三十里至四十里,天才刚过午就立寨修营。
     无论你如何搦战就是不出。
     看得党项众名将们都是望敌兴叹。等到宋军一步步修到你眼皮子底下时,党项兵最后忍无可忍率军出击,结果一败涂地。
     等到你以为宋军就这么困守时,他又能时不时的骑兵出击,打你两下。
     李秉常对耶律南道:“今日我连夜回定州,就是要告诉你,速请你书信一封去大辽,禀告你父皇......就说南朝要效法唐太宗灭突厥旧事!“
     “灭我大白高国!”
     耶律南吃了一惊。
     耶律南是契丹公主,但却是宗室之女。
     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看不起党项,更看不上李秉常,不会将亲女嫁给党项。
     但耶律南到了党项后,却以耶律洪基之女自居。
     耶律南毫不犹豫道:“臣妾既嫁陛下,自当与大白高国共存亡。”
     李秉常看着耶律南如此欣然,道:“我愿立即将察哥立为太子。”
     李秉常本要以此作为交换的筹码,但耶律南如此答允,他也没有必要掖着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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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有辽国能救党项,这唯一出路。
     耶律南听了目光一柔,她想到了还在襁褓中的察哥。察哥虽不满周岁,但李秉常如此急切立对方为太子,不仅表露了对辽国的忠诚,更也是对他们母子的深情厚谊。
     “明年便行册封大典,立察哥为太子。”李秉常坚定地道。
     耶律南道:“陛下,父皇一定为我们主持公道。”
     李秉常点点头,这位皇后绝对是称职的,当年迁都定州,满朝文武都是反对的。
     认为定州穷僻如羊圈,根本无法与已定都多年的兴庆府相提并论,但是耶律南以身作则,带着宫室迁至了定州,在此定居。
     她每日与普通宫女一般操持事务,任何事都亲力亲为,用实际行动支持了他李秉常。
     这些年李秉常已经暗暗忘了辽主耶律洪基赐死他原配梁皇后之事,真正地接纳起眼前这位豪爽大方的契丹公主。
     李秉常定了定神道:“我李秉常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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