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民被她说得心乱如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无奈的挠头。
何秀娟擦了一把眼泪,扭头道,“你死要面子,可我不愿孩子也跟你活受罪。”
她顿了一顿,哀求道,“阿沁,你三叔要当老好人,可婶娘没法子呀。谁人也不是天生一副铁石心肠,你也别怪婶娘平日里对你刻薄,实在是我也有孩子要看顾。”
不得不说,何秀娟攻心为上的这一招,着实厉害。
孙沁沁见阿爷和三叔都沉着脸不吭说,显然是听进去了,不由扬起声道,“婶娘到底想说什么?”
何秀娟捏了捏手心,委屈道,“明天国实就放周末回家,那孩子平日就节俭,我要是抠抠搜搜给少了生活费,下一周他肯定舍不得吃……”
“他正是长个抽条的年纪呀。你就当是借点钱给婶娘,行不行?”
她嘴上说是借钱,可孙沁沁真能让她写借条?
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可这次孙沁沁并不打算如她的意,“婶娘有婶娘的难处,可我也有孩子要养。”
何秀娟没想到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由扬起声道,“缝纫机都被你要回去了,你回来这阵子明明就挣下不少钱。”
她挣了钱就活该要当冤大头?
她清漓的眸子蕴着讥讽,“说起来,当初婶娘骗走我的缝纫机,挣到手的钱我也没要,怎么转眼就一分都不剩了?”
何秀娟见她难缠得要命,怒目而瞪,“阿沁,你做人还是留条后路吧,你一口气就要了李成?四十二块钱,换做是谁不会对你怀恨在心?”
说来说去,她何秀娟还当是她做得太绝,才让李成?反扑。
孙沁沁丝毫不退让,冰凉的眼眸直盯着,“我要是不留李成?一条活路,早就纽约她去派出所了。要真是那样,她不但要蹲牢房,连单位的工作、她的婆家绝不容下她。”
她语气平淡,说出的话还格外狠厉,“她尚且还只是个靶子,可始作俑者是孙薇薇。我还没腾得出空来收拾她,婶娘倒是兴师动众地来质问我!”
孙德民和何秀娟一听,不由心下骇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孙沁沁面色肃冷,“我要是真报了案,姑且不论李成?的下场如何,孙薇薇会不会被传唤?自家人打自家人的嘴巴子,这种丑事传到卫校和木材厂去,婶娘如今还有空跑来责骂我?”
何秀娟脸色都变了,“你以前可温和得像绵羊一样,你口口声声说不让薇薇借宗洵的势头,可你如今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不正是仗着有宗洵为你撑腰?”
她怎么还不明白?
孙沁沁并不是在仗势欺人,而是不想孙家毁在孙薇薇手里,才执意强硬,“底气从来都是靠自身过硬,别人是给不了的。”
随军经历过一遭,孙沁沁深以为然。
她扫了一眼孙薇薇,见她还满是不以为然的样子,面色冷峻,“李成?声称她是收了你的钱才上门来闹事,你老实告诉我,那十五块钱你从哪儿得来的?”
“十五块?”孙德民惊得瞪大眼,怒目瞪着何秀娟,“我把工资交给你管,你就是这样糟蹋钱的?”
他这话可就真的冤枉何秀娟了。
她气得怒喝,“我啥时候一口气给过她这么多钱?”
孙德民当下没什么好脸色,“孙薇薇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学会了偷钱骗钱?”
何秀娟这时也容不得她胡闹,“薇薇你说实话,那钱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孙曜来虽然没说话,但面色森冷,显然也气得不轻。
一家子怒气冲冲地逼着她,孙薇薇听得眼泪直簌簌地掉,肩膀一抖一抖,“谁偷谁骗了?”
那事她做得隐秘,没人晓得,她自认只要嘴巴子够严实,就没人会知情。
孙德民眉宇间的失望之色渐浓,有气无力道,“你当真以为瞒得住?你要是不老实交代,不等阿沁去派出所报案,我第一个就不容你!”
“你耍小性子胡闹,你不肯去镇里的卫生所上班,这些我都纵着你,可你要是胆敢为非作歹,你就别进孙家的大门!”
她被他数落得抬不起头来,索性豁出去,闭着眼嘴炮噼里啪啦,“我没偷没抢,那钱是梁羽给我的,她说只要把沁沁姐赶走,她就介绍我去泉城医院工作。”
此话一出,孙沁沁的心理防线顿时轰然崩塌。
她的心一下就凉了,犹如被人狠狠打了一个嘴巴子,一凉到底。
孙曜来沉默不语,忽然“嘭”的一下就把拐杖砸过去。
孙薇薇正巧被砸得七荤八素,惊慌失措之余,涕泪横流,“阿爷,您以前从不打我的,您居然为了她打我?”
孙沁沁狠狠闭上眼,握紧的手一松,眼里满是无尽的愤恨。
孙曜来见她气得浑身发抖,立马又心疼起她来。
何秀娟这会儿也回悟过来了,赶忙抱住女儿,不由分说辩解道,“肯定是阿沁在外头得罪了人,李成?是个靶子,薇薇又何尝不是太过单纯,才会被人当枪使?”
孙德民一听到女儿没有坑蒙拐骗,也松了一口气,“秀娟说得对,罪魁祸首是那个梁羽,薇薇顶多就听耳根子太软。”
有父母相护,孙薇薇捂着头痛哭道,“我不去工作,孙沁沁说我懒惰。我想托人进个好单位,阿爷还是不满意,我不想活了。”
孙曜来越听越火大,劈头盖脸就开骂,“那你可知道那个梁羽是谁?她是宗洵的前妻!”
此话一出,三房一家子心思各异。
孙德民暗道一声不好,心里悔得不行。
何秀娟心里一啐,面上却道,“当初阿沁才从陆家回来没多久,转眼就找上宗洵,谁晓得宗洵前妻会咋想。”
“够了!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你还有理了?”孙曜来听不下去了,“我一直不满意你何秀娟当我的儿媳妇,就是你眼皮子太浅!”
时隔多年,何秀娟仍觉得委屈,低头抹起泪来。
孙曜来瞧着她没皮没脸的样儿,只觉得恼火,“哭什么哭,我冤枉你了?你自打进了孙家的门,从没受过老婆婆的气,我说过你一句怎么了?”
他气愤交加,“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宗洵和沁沁要是因为这事离了,我这把老骨头就算轰不走你,就是爬也爬到孙家祠堂去,把你从族谱上除名了!”
她要是在孙家族谱被除名了,那她就算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
何秀娟一下慌了,老爷子的话无疑是打了她一巴掌,无地自容,“德民你倒是说句话呀?”
孙德民落得个没脸,狠了狠心,“啪”一下打了女儿一个嘴巴子。
孙薇薇连着挨了三次打,心里百般委屈,可她隐约感觉事态格外严峻,也只好咬牙吞下,丝毫不敢哭出声来。
孙德民见孙沁沁立在那儿,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好舔着脸,“阿沁,这次真是薇薇胡闹了,你要打要骂都行,只要你觉得解气。”
他竟然还以为只是打骂就能了事?
孙沁沁已不愿多瞧三房这一家子一眼,只道,“三叔您可知道百年陆家为什么能长盛不衰?”
她忽然来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孙德民夫妻听得一脸懵。
她脸色极为难看,唇角满是苦涩,“那是因为一则陆家族学源远流长,二则陆家向来信奉‘帮亲不帮理的做法。反观孙家呢?”
她不由冷哼一声,只觉得可笑至极,“三叔也是拼了命才从玉龙镇出来的,您以为仅凭一己之力,想要出人头地很容易?”
孙德民一下猜不准她的心思,但还是猛摇头。
孙沁沁努力维持着冷静,语调平和,语态却无比寒凉,“不管当初我考大学还是开裁缝铺,即使出身贫寒,可我还是想靠自己,从没奢望过三叔一家会帮忙。”
孙德民隐隐听明白了,只觉得脸上烧得慌,简直无地自容。
她眼里慢慢浮上一丝痛楚来,“别人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拥有优越的条件,可孙家的孩子本就面黄肌瘦,又没鞋穿,还被家里人绊住脚,怎么跑得过?”
一句话,孙家的男人听得一时沉默不语,心里百感交集,什么滋味都有了。
偏偏孙薇薇嘴巴还格外不安分,“你说谁没鞋穿?还是说我绊住你展翅高飞了?”
要不怎么说她没脑子呢?
孙沁沁不怒反笑,眼里尽是不屑,“我也就罢了,可阿爷和三叔想过国实吗?我到底是嫁了人的,国实比我有出息。孙薇薇今天能为谋份好工作坑我一把,明天她就能为自保去求国实?”
她冷嗤道,把进退两难的选择推出去,“我远在部队大可撒手不管,可国实是她亲弟弟。三叔和婶娘到时是让孙薇薇拖死国实,还是忍心让国实见死不救?”
何秀娟原本还不当回事,可一听她这番话,也忍不住冷静下来沉思。
孙沁沁的冷眸直逼而来,“三叔和婶娘到那时还会以为,她孙薇薇还是个孩子,只是骄纵胡闹了点?”
孙曜来浑浊的目光扫了一圈,心里也是百般喟叹。
嫡亲孙女竟和领养的孙女差得十万八千里,也许这就是命吧。
第253章 也许这就是命吧[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