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底是没有真凭实据,杨宗洵不好刨根问底,只略带警告地提道,“我记得你在老家有老婆孩子。”
余新骋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脸上勉强堆着笑容,“这我又怎么会忘呢?”
他嘴上如是说,但心底免不了泄气。
他老婆就是个大字不识地粗俗人,整日里灰头土脸也不晓得收拾,根本拿不出充门面。
都道他是副队,可杨宗洵不管施工队的事,就光占着队长的名头,这还得他主动让贤。
窝囊到这份上,他也不能有任何怨言,毕竟能搭上杨宗洵这艘大船,那可是他一辈子修来的福气。
要是关系能再近一层就更好了。
杨宗洵没功夫深究他那点小九九,眼里透着淡漠,“那个水坑的深度和原来测量相差不多,你按图纸动工没问题,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去河边洗了车,尤其副驾驶来回冲刷了两遍,这才作罢。
等回到孙家的院子,他把坐垫拆出来晾在墙头上,长腿往屋子迈去,但人不在。
孙曜来这时叫住他,“沁沁抱着茵芽去德光家了,明天就是阿俪大婚的好日子,按照规矩自家人得帮忙。”
他嘴里的德光正是孙家的大房。
他既然娶了沁沁,当然也算自家人,于是点头应道,“那我也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搭把手。”
孙曜来暖心一笑,在日头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和蔼,“这时候也就是去邻舍家里借些板凳桌椅,大房能搞定。你还不怎么认得人,先不用过去,沁沁是过去端饭菜的。”
灶房里全是冷锅冷灶,等收拾好再做饭烧菜,只怕要饿惨了。
男人不怎么懂玉龙镇的规矩,也不好瞎掺和。
他又想起什么,温声问道,“阿爷,沁沁这一脉有多少姊妹?”
孙曜来心道他是想多了解沁沁,于是信手拈来,“孙家的兄弟和姊妹是分开按年纪排先后,算上大房那个已经夭折的小女娃,一共五姊妹,沁沁排第三。”
男人笑意更浓,“那芳芳怎么养在外家?”
孙曜来一愣,随即一笑,“她幼时有次夜里发慌,后来你伯娘信了神婆的话,说是要喝下外婆烧的符水,养好后她也就顺理成章留在黎家了。”
想来当时也是病得凶险,不然黎红梅又怎么舍得把心有肉送去娘家养着。
只是自小不养在身边,多少会和家人生疏吧?
“你见着她了?”孙曜来扭头问道。
杨宗洵微微颔首,“嗯嗯,在工棚碰见了,她似乎和余新骋还挺熟。”
正说着,他见沁沁一手拉着茵芽,一手挎着菜篮子,不由打趣道,“哟,三姑娘回来了?”
孙沁沁不明所以,一抬头见他眼里满是揶揄之色,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茵宝,别盯着沟渠了。”
偏偏茵芽双手收在腰间,小短腿半蹲着,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戏水的小鸭子勾走了,半步也不肯挪动。
那毛茸茸的小水鸭也实在得意,利利落落地浮水找食,半刻也不消停。
男人迈着长腿凑近来,不免被这小丫头气笑了,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抱起,还往半空中抛了两下。
茵芽嬉笑尖叫着,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一家子这才上桌吃午饭。
孙曜来夹了块扣肉到茵芽碗里,“你大伯娘给你派了啥活?”
茵芽正像模像样地用筷子夹菜,不过还是要大人时不时盯着。
孙沁沁给她擦掉嘴角的油渍,扯出一个笑来,“在灶房帮工。”
灶房帮工不外乎就是洗碗洗菜,烧火煮饭。
她脸上的纱布还不敢揭,黎红梅那样爱面子的人,又怎么会给她露脸的机会?
杨宗洵沉冷的眸子一暗,用力地深吸一口气,“那我干什么?”
她撇了撇嘴,“你还是孙家的新女婿,谁敢给你派活儿?”
他来都来了,总不好闲着,“那我晚上过去问问,要是负责送菜就更好了。”
这时,系着围兜的黎红梅居然红光满面地过来了,看她沾水的手上还有油星子,看样子这次置办席面也是下了血本。
只见她脸上堆满笑容,“正吃着呐?宗洵方才咋不见你?”
男人放下碗立起身来,高耸的身形挡住光线,桌上都黯淡了不少,“我去河边看看造桥的进度,也才回来。”
黎红梅见他这么懂礼数,不过女儿也要嫁人,也不那么惋惜了,“你快坐下吃饭。我看外头晾着你的车坐垫,你一回来就洗车,也真够勤快的。”
“路上灰尘多,也就顺手洗一下车,”他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笑意,“伯娘哪里需要差遣我的,尽管开口。”
黎红梅见他如此上道,也就开门见山了,“我是想着,你比孙家的后生靠谱,要不你就负责接送贵客?”
原来是看他有一辆上得了排面的吉普车,要差遣他当车夫。
他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眉目如山,嗓音清润,“伯娘大可放心,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黎红梅脸上顿时笑开花,越看他越满意,“到时伯娘给你封一个大大的红封!”
她一转头,眉目含笑道,“方才绪和把那辆单车抗到家里来,还特意绑上红绸带呢。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说送就送,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
难怪她一改冷淡的态度,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过回想当初陆家人来抢茵芽时,她一心相护,孙沁沁对她怎么都憎恨不起来。
她浅浅一笑,并不在意道,“也是辆旧车了,横竖我也不怎么用得上。俪俪姐在纺织厂上班,每日骑单车,也能多睡一会儿不是?”
那车怎么说也有九成新,无疑是孙俪俪为数不多的嫁妆中,也算极为得意的一件了。
娘家人送的嫁妆得力,她在婆家人面前腰杆也值。
黎红梅心疼女儿,奈何手头紧巴巴,这下不知有多高兴,“国高和他媳妇也心疼俪俪,咬牙送了她一台缝纫机。加上你送的单车,三大件中也算凑够两件了。”
“那感情好,俪俪姐嫁得体面,我也高兴。”孙沁沁淡淡一笑,“还没来得及问姐夫的情况呢。”
“他也就是个开货车的司机,人木讷得很,比起宗洵来那可差得远了。”黎红梅横着眉,说的话似乎也有几分提防。
孙沁沁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宗洵脸色也不大好看,不过也没说什么。
好好的气氛被她一句话给搅和了,黎红梅面上讪讪,不过想起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于是厚着面皮道,“六叔,有件事还得跟您商量一下。”
孙曜来在玉龙镇住了大半辈子,婚俗习惯比她还清楚,颇为冷淡道,“我晓得,明日不去凑热闹就是。”
照规矩新人成婚大喜之日,病人不宜观礼,说是怕病气冲撞了喜气。
黎红梅见他如此识趣,反倒不好意思了,“你瞧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俪俪的婚鞋……”
她嘴上说着话,人也风风火火地走了。
茵芽前一刻还吃得滋滋有味,这回儿子倒在饭桌上昏昏欲睡,眼看就要翻倒在地。
杨宗洵飞快地揽住她,见她不安地嘤咛一声,嘴里喊着妈妈,知道她一犯困就喜欢赖着沁沁,索性也就由着她。
“你带茵芽进屋去睡吧,一会儿我来洗碗。”
孙沁沁也吃得差不多,接过她柔声哄着。
等茵芽睡下,她闲来无事,正好翻到那两套崭新的婚服,手上不由顿住,正犹豫着该不该送一套过去。
偏在这时,门外响起孙俪俪直爽的笑声,“六爷,好久不见。”
“阿俪你来了?”孙曜来见她落落大方,整个人喜气洋洋,笑得和蔼,“沁沁在房里呐。”
孙俪俪蹲下身给他揉腿,“先不管她,您腿上还疼不疼了?”
孙曜来知道她有心,忙着置办喜酒还不忘来一趟,“也就是阴雨天难受,老毛病了,走路爬坡不碍事。”
孙俪俪展颜一笑,黑瞳里充满欢喜,“那感情好,我也是您看着长大的,结婚怎么能少了您观礼?”
孙曜来听得眼里涌起一股热切,“你妈也没错,老人家一身病气,你这辈子也才结这一次婚……”
孙俪俪一把搭在老人枯瘦的手上,想也不想地打断他的话,“我明白她的用心,可全家人和和美美地送我出门,那样我才更高兴。”
难为她识大体,孙曜来眼眶发热,反握住她的手,抖着嘴唇哽咽道,“就冲你这句话,我明日准到场!”
“六爷不光要到场,还要坐上宾的位置呢。”孙俪俪乐呵呵地起身,“您先歇着,我找阿沁说说话。”
孙沁沁在房里早听到动静,一见她出现在门口,眉目含笑地说道,“俪俪姐……”
“也不晓得怎么了,来前还好好的,偏偏见到你,莫名有种紧张感。”孙俪俪拉住她的手,随她一并坐到床沿。
“大概是孙家这辈的姑娘中,只有我比你先嫁人。”孙沁沁明白她的感受,清澈的眼眸满含笑意。
孙俪俪被她看得脸上洇出一抹酡红,忍不住笑嗔道,“当初你出嫁,也会睡不好内心彷徨?”
事实上,她当年初到陆家,因深知和陆时允做不成真正的夫妻,并没有身为新娘的自觉。
而嫁给杨宗洵,先是陈青莲搅局,再有牛四杰要钱,那时的她只觉得极为难堪。
说起来她经历两次出嫁,但心境和真正的新婚嫁娘,到底是不一样。
孙沁沁勉强一笑,“一旦成了婚,也就和做姑娘时不一样,不过我听伯娘说了,姐夫是个厚道的老实人,婚后总不会亏待你。”
提及新婚丈夫凌建业,孙俪俪耳根子都红了,“他也就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呆头呆脑的,不过什么锅配什么盖,能嫁给他我也知足了。”
第260章 俪俪大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