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夜雨寒凉。
窗缝中有风漏进。韩兆在床上辗转一夜。
到了天明时分,他想要起身,却见门外已有一队宫人匆匆走过。
那些宫人个个神色恭谨,谨小慎微。端着金杯和手帕等物,朝养心阁寝殿而去。
他知晓,那些人当是伺候圣人起身的。
而直到他起身,扮作洒扫模样,看到萧静姝带着一众宫人离开,萧静姝也始终没有派人叫他随侍。
韩兆眼神微敛。
初秋的风吹过,卷起又一地落叶。韩兆将这叶子扫尽,微微抬手,抚住昨夜受伤的右臂。
萧静姝没有上朝。
此刻将将卯时,离上朝还有大半个时辰。
她拐道去了慈寿宫,给太妃请安。
太妃姜氏,是她和萧远之的生母。当初,萧远之正是在慈寿宫中喝茶,同母亲讲话,突然之间,口中流血,暴毙而亡。
萧静姝一路来到慈寿宫前。
宫门口,已有宫女在等着她。等到了寝殿门口,萧静姝挥退众人:“都下去吧,孤要和太妃单独说说话。”
一众宫人退下。
萧静姝迈步进了寝殿门。
才进去,就有一股浓重檀香袭来。姜太妃正跪坐在一尊佛像前,敲着木鱼。听见脚步声,姜太妃转过头来。
看到萧静姝的那一刻,姜太妃眼神恍惚,倏然之间,流下泪来。
她怔怔起身,踉跄到萧静姝跟前,颤声道:“远,远之……”
泪水从姜太妃脸上滑落。
萧静姝深吸口气,低声道:“母妃。”
姜太妃的手,在即将触到萧静姝前,生生顿住。
她后退两步。
突然间,她怆然开口:“是了……静姝……你来了……”
“母妃。”
萧静姝微微蹙眉:“孤是萧远之,母亲的皇儿。母妃难道是思念妹妹太过,误将孤当做了皇妹?”
早在十日以前,萧静姝便着人一把大火,烧了穹安寺。
待火灭尽,寺内被搜出一句已被烧成焦炭的尸首。
那尸首面目全非,已然辨认不出模样。
但尸首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玳瑁。那串玳瑁,是当今圣人的亲妹妹萧静姝,从不离身之物。
加上萧静姝的贴身宫女出来作证,那具尸首,便被认定为长公主,萧静姝。
萧静姝既死。姜太妃的悲痛总算有了出口。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寝殿里安置佛像,日日诵经,为亡灵超度。不过几日光景,姜太妃便瘦了不少。
萧静姝提醒着姜太妃她的身份。
隔墙有耳。慈寿宫虽是姜太妃的地方,但说不准就有哪个宫女侍卫,是齐家或者沙秋明的人。
姜太妃低下头。
一串眼泪从她脸上滑落。
她仓皇擦着泪珠,勉强笑道:“是,是哀家糊涂了。皇儿且过来说话吧。”
姜太妃将萧静姝引到内室。
内室中,挂着一副肖像。
肖像上的人,长着一张同萧远之、萧静姝,都有七八分像的脸,分不出来到底是谁。
画像前的插香袅袅出着烟。
萧静姝心中忽然有种荒唐的感觉。
是不是如果真的是皇兄活下来,而她在穹安寺被烧死,母妃会更为快意?
这念头出来,萧静姝手掌微紧。
而在此时,姜太妃已将一盏茶,放在萧静姝跟前。
自从“萧静姝”死后,姜太妃在寝殿设置佛堂,就不许宫人再进来伺候。
因此,现下殿内除了萧静姝和姜太妃,再无他人。
萧静姝抿了一口茶。味道清苦,她低声问:“母妃……这段日子,可有神志恍惚,口误说出真相?”
方才姜太妃见到她,方寸大乱,她担心如果姜太妃对哪个宫人露出马脚,会泄露秘密。
姜太妃怔住,而后摇了摇头。沉默半晌,她突然问:“皇儿,若是哀家不小心露出了一星半点的马脚……那你,又要如何?”
萧静姝果断开口:“那就将那些知道了这件事的人,统统杀掉。包括他们的挚友亲朋,也都杀死。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太阳渐渐升起来。
姜太妃脸上抖动了一下,忽然苦笑出声:“是了,哀家还在想些什么?若是有其他人知道了这事,必然是要都杀掉的……皇儿一贯如此心狠,便是自己的手足没了,也没有半点伤心,反而能够立刻起意,换上龙袍,坐稳皇位……可惜,可惜你那手足生前,对你万般呵护,他对你,对你……”
姜太妃忽然颤抖起来。
她掩面,不可自抑,泪水簌簌而下。
萧静姝闭了闭眼。她只觉胸中万般情绪都要喷涌而出,却又被她自己生生按住。
这是她的母妃。
她痛失爱子,心中悲恸,她……应当要能体谅的。
萧静姝抬头望了一眼那画像。
画像上,和萧远之几乎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正骑着马,快活肆意,对画外的人微笑。
萧静姝心中有酸楚涌过。
她的手在膝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她何尝不想念皇兄?但皇兄已经没了,她所能做的,便只有替皇兄坐稳这个皇位。只有她在这个位置上掌握了权势,她才能保住母妃,保住皇兄的血脉,保住她这一脉的族人……
才能,将那幕后的魑魅魍魉纠出,为皇兄报仇。
姜太妃还在呜咽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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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母女情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