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解药约莫还有二十五六粒。
单是看着,就能闻到里面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香。
桑延怔怔望着解药,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赶忙拿起一颗,就要往桑隼的尸身嘴里塞。
“王!”
布日格失声叫道。
而桑延已经把那颗解药放进桑隼口中。
桑隼的嘴唇柔软。他嘴里的温度融化掉了表面一层药,但那药,却当然没有被吞咽下去,而是慢慢地,从桑隼已经没有意识的嘴角,滚了下来。
药沾满了灰尘,骨碌碌滚到床底。
桑隼没有任何变化。
桑延的眼泪,克制不住又流下来。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桑隼床边地上。他捂着脸,绝望道:“不是说……这里面有月下芝吗……月下芝,不是可以解百毒吗……这样好的药,怎么会救不活他,怎么能……”
他呜咽着。
如一头绝望的兽。
布日格抿着嘴唇,眼中也含着泪。他也跪下来,对桑延道:“王,桑将军之所以身死,是因为先前刺客伤他太重,伤到了心脉。而后,并州和大良的战争,又让桑将军再度负伤。这是伤,不是毒,所以即使有月下芝也没有用。王,您要节哀,您要重振西夷,杀了阿单狐和大良人,为桑将军报仇!”
布日格是桑耳已过世妻子的弟弟。
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桑隼。
是以,他虽然年纪尚小,却颇得桑隼信任,其中一些其他族人不知的内情,他却是明白的。
桑延咬着牙,压抑着泪水。
半晌,他道:“布日格。”
“是。”
“是将军让你把这盒药交给我的。”
“是。”
“他给你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
有说过什么,最后还想留给他的话。有说过什么,让他能从这些微话语里,再抓到一些,大哥曾经的影子吗?
布日格点了点头。
他含泪道:“桑将军说,王已经成长了。这些药,先前他放在身边,是怕王会感情用事,心软,随意赠予他人。但现在,王已经是西夷的首领,就算把药交到王手上,王也一定知道,怎样做,才最正确。”
“才最……正确……”
桑延仿佛无疑是般,喃喃念着布日格的话。
布日格点头。他哽咽着说:“是。将军说,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做到了。他只能走到这里,无法继续往前。往后,是福是祸,是好是坏,全凭王做主。他让我一定要听王的话。一定不能违逆王的意思……”
他声音呜咽着。
到底还是年纪尚小的少年。
布日格擦着眼泪。他终究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彷徨和恐慌,出声问桑延:“王……大良,是真的要打过来了吗?还有阿单狐……桑耳死了,将军也不在了。还有好多人,好多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布日格的脸一派通红。
桑延闭着眼。
他的眼泪滴在自己胸前兽皮上。
那兽皮上的毛发,茂盛而葱茏。他腥咸的泪水砸上去,便融掉了先前,桑隼溅上去的血珠。
这是草原上,狼王的皮毛。
向来只有西夷王这样最尊贵,最勇武的身份,才配得上它。
桑延好像走在一个巨大的迷雾中。他迷茫而孤单。黑色的乌云往下压着。而他身前眼前,目之所及,空空荡荡,再无一点支撑。
恍惚之间,他好像在远处,似乎看到一个身影。
那身影空荡而缥缈,却无比熟悉,赫然便是曾经的楼麟。
“王!……”
桑延目光失焦,喃喃出声。
楼麟对他转身笑了笑,正要朝他走来,身影却突然破碎。
而桑伯的身影,却在那破碎中涌现出来。
桑延心底一派苍凉。
他说:“父亲……”
桑伯朝他微微颔首,而后,形神俱灭般,身影也彻底消散在空中。
最后,便是桑隼。
桑隼还是如从前般,严厉而冷肃。
他看着桑延,一言未发。但桑延却好像听到他在说:
“你该长大了,也必须长大了。”
桑延通红着眼,看着他的身影。
他的影子还没有碎。
但桑延已经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每站起一分,桑隼的身影,就好像消散一分。
桑延心中,是巨大的悲伤和痛苦。
直到他完全站直。
桑隼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他听到自己对布日格说:“不会有事。”
他说:“西夷不会覆灭。而大哥、王、父亲。他们的仇,我也……都会报。”
桑延的身形没有佝偻。
他扶着自己腰间的刀。
他先前的刀,早在并州一战时就已卷刃。但他却没扔,而是在回到草原上后,令人找了一个铁匠过来,将原来的刀身融化,而后用那些铁水,重新铸成了这样一把,新的刀。
这还是原来的刀。
却也早不是原来的刀。
这把刀,沾染过父亲的血,就不该再有任何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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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一眼[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