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离开儿子学校时，徐向阳的老师孟龙特意来送。
向南看着和儿子站一起像哥俩的孟龙，很欣慰地说：“年轻人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果真不假呀！我再没啥担心的了！”
徐向阳朝自己的妈妈扭捏地笑了，装着系鞋带，把向南挽的高低不一的裤脚?Y平整。
向南低头瞧着他健挺的后背没动，小时候他抱着她的腿，仰脸看她时多么依赖啊！
孟龙紧紧握住向南的手，轻晃两下说：“向南校长是我今后教学的一个标杆，有空我一定去阳泉小学观摩学习。”
“老孟……哦，不，孟老师，我妈是小学老师呀！”
徐向阳的“老孟”喊顺嘴了，瞥见向南皱眉的表情，缩着脖子讪讪地改了称呼。
“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都有一种凝聚力量的精神，它具体在某个人身上，某个人群中，阳泉小学的精神恐怕就在向南校长身上，我很想去体验那种欣欣向荣的氛围，观摩学习向南校长的教课。”
孟龙说，他脑海里有座花园式学校，学生是花朵，鼓着饱满的花骨朵，正在接受一群园丁的悉心教导，从向南身上就能看出来。
向南笑了，肩膀提起来，蜡黄的脸上映出两团红色，正如春风里的枯树爆出青色芽眼，马上就能看到整个春天的“欣欣向荣”。
“谢谢你！老孟，向南校长可能第一次听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她可是很吝啬笑的。”
徐向阳手臂搭上孟龙的肩膀，豪气地说。
向南对儿子的话既感动又陌生，作为母亲，听见儿子维护自己，她的宽慰从心底流出。作为老师，她第一次看见师生之间亲密如朋友的相处，感慨之余甚至有羡慕，也是受此教育，儿子收拢起尖利的刺，和她结束对立。
“孟老师，欢迎你来阳泉小学，其实我们那里是春天最不待见的，可洋芋擦擦管你吃够！”
向南坦诚地说，学校的那片柳树成林了，落在柳叶上的春意总会蓬勃蔓延的。
回阳泉的路上，向南觉得像坐在一叶飘摇颠簸的船上，身子虚渺无助，脑子昏昏沉沉，黄沙飞扬的窗外，景色越来越来模糊……
踏进宿舍，向南脚一软，栽倒在又冷又硬的炕上。宿舍冷的滴水成冰，她浑身却滚烫，嘴皮裂开一层细细的血口子，脸颊两团鲜艳的红色，像皮肤渗出的鲜血。她挣扎着从缸里捞出一块冰，咔嚓咔嚓嚼了两下，浑身又一阵打摆子似得哆嗦，手指传来一股寒意，她扔掉冰块，复又躺回炕上，拉开被窝，湿冷的潮气从脚底窜上来。
校园空寂无人，野猫野狗从向南的宿舍门前经过，对着虚掩的门凝望片刻，旋即飞跃而过。它们嗅见一股腐败霉酵的味道，动物天生的敏锐迫使它们快速逃离。
林大勇拖着架子车，带着儿子在街上拾扫烧炕的麦草。
从夏天收割麦子开始，马路上就一直摊晒着厚厚的麦穗子，车马人畜走过，麦粒子被碾压出来，省去了机器打场的费用和人力。马路上因此残留一堆一堆没有清扫干净的麦草，地多粮多的人家，不会在乎这点麦草的，于是那些没有储备炕草的人家就出来扫拾跌果，扫回家烧炕喂猪。
有些人家烧炕草堆在马路边，压得像瓷实的黄金塔。林大勇四下瞅瞅，一把一把往下撕，碰见主人家大声骂上一句“亏先人的，光阴烂场了，偷煨炕的？娃娃看着呢！”
林大勇嘿嘿道：“给老娘的，我们爷俩抗冻呢！”
他的车上箍着麦草圈靶，装平装满他就知足了。
路过阳泉小学，林大勇的脚底板习惯地往校门口走去，趴在低矮的木板门上望了望，空寂无人，有间校舍门微掩着，门栓子耷拉下来。
是向南的宿舍，她回靖安看儿子了呀！
“有贼娃子！”
林大勇安顿儿子看好烧炕草，自己甩着瘸腿冲到校舍前。
“年轻人有思想，孟龙，果然是条蛟龙……儿子跟着他，我放心了！”
林大勇伏在门板上听见断断续续的说话，敲敲门，没人回应，一把推开门进去，一股污浊气浪逼的他往后退两步。
林大勇抓贼没抓住，拉回家发烧害冷的向南，林家老太太看见，连连摆手，瘪着嘴道：“向男校长咋能住我这老骚窝子呢？她是文化人，爱干净，你快叫人给她送回城里。”
林大勇最后花了三十块钱，雇上喜柱的拖拉机，车里铺了两床褥子，把向南拉回了靖安。
最先赶来看向南的是王健。
她拉着向南的手，干瘦冰冷，便两只手拢住她的双手，贴近她问想吃啥。
“不吃！吃不下。我想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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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小女人[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