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的蒋凤生不是我们现在认识的这么一个‘烂衫,也不是子和阿大眼中那个扶不起来的忤逆子。生于民国二年的他,在家里排行老二。少年时候他给地主老爷劈过柴、放过牛、种过地、大一些的时候烧过炭、犁过田、盖过房子,哪一样苦他都吃过,哪一样活他都会。村里哪一个村民不敬他这个毛头小子!就要这么些个好后生来挑起岔口田的天哩!虽说白屋寒门,但那时灌江边上好几户待嫁闺中的人家都来了媒人,巴不得嫁入这个后来岔口田的第一破落户哩!长到青年时候了,他再也不能在地主家里当长工了。子和阿大那屠宰的事业也并不需要他去继承。正好遇上政府要在桂林到衡阳之间建铁路。咦,这可是好事情,要是铁路能经过岔口田,能穿过瓜果山和牛尾巴山就好了!想到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蒋凤生心潮澎拜。他决定出去闯一闯,即使外面兵荒马乱他也不怕,乱世出英雄嘛,说不定这岔口田出得第一个龙虎就是他蒋凤生哩,哈哈!于是他响应修建铁路的号召,来到了湘桂铁路建设工地上做了一个工人。在桂林,这个弹丸之地走出来的青年人一下子被这个美丽的大城市震惊了。原来还有比花果山美丽千百倍的山!有比灌江河美丽千百倍的水!光靠腿脚,十天八天也看不完!这要是通了火车就更好了。蒋凤生更为成为建设这么漂亮城市的铁路的一份子而自豪了。也就是在这里的铁路建设工地,蒋凤生第一次走上了耍钱的摊场!人生啊,有多少不应该发生的第一次!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改变了他的习性。他很快地忘记了成为龙虎的梦想,忘记了要骑着高头大马当大英雄衣锦还乡的雄心壮志。环境啊,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这个青年。自那以后,耍钱便成为了他的专业。等到铁路建好了,他所有的工钱也耍没了,悻悻地回到了岔口田。龙虎没当成,倒换回一副虫儿模样!小英出生后还没满月——她全然不懂降临到的是怎样的一个家庭。这不,蒋凤生老实不了三天,就又经常出没在石雀摊场、两河圩摊场了。对于赌徒来说,他的虔诚不是一天两天培养起来,造孽也非一天两天可以原谅。凤妹常常不得不用襁褓背着小英宝崽下地里干活去,结婚分家时子和阿大分了一亩多田地给他们。这凤妹,有着湖南人生而俱来的那种吃苦劲儿,硬是一个人生生的将所有农活抗在自己肩上。此时她身上早已换成了打着补丁的衣裳——她将自己的旗袍收起来压在箱底,作为自己最后的嫁妆吧,除过这旗袍,从老家带出来的值钱的戒指、手镯都被那赌鬼偷去当了去了。脸已被风吹得腊黄,一年之间老了好多岁!手上早已磨出厚厚的老茧,旧社会裹了的小脚在地里有时候连站都站不稳,经常要打一个大踉跄哩。一九四九年九月的一天,蒋凤生又一次从石雀耍钱摊场耍了个通宵达旦。很多次下班走出摊场来,他都是很懊恼的,嘴上要碎碎念着那句骂人的土话,恨自己手气不佳。要知道,一个赌徒,他希望赢钱的愿景还是好的,没有一个人说就是冲着送钱而去的。此刻,他又像下井挖了煤矿的工人重见天日那般轻松和坦然。是的,辛苦了一晚上,输精光了,白打工了,没关系,输就输了,坦然了。这样想着,反倒能轻松他的脚步,回家可以不必因为赢钱而兴奋地无法睡觉了!这样也好。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继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后,跨过长江,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第四野战军在衡宝战役、广西战役中消灭了白崇禧集团主力。这天,在西面山口,蒋根生的哑巴女儿正在放牛,嘴里胡乱咬着一根地上不知名的杂草。她个子遗传的是凤凰嫂,不高。头上扎着两个马尾辫,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衣裤。因为她智力也同样存在着严重的问题,七八岁了却还是很愚笨。她躺在牛尾巴山下的草地上,仰望着蓝蓝的天空,时而又坐起来,远眺远处的灌江河。突然,她看见远处二三十人的一队人马从山下上来,隐隐约约地看见他们身上背着枪!虽说愚笨,但是她再傻这时也机灵了。赶紧就往村里跑啊!凤凰嫂平时不放心哑巴姑娘,一般就在离她百八十米的地里干活。哑巴姑娘跑到凤凰嫂身边,使劲拉她挽着的衣袖,表情很是焦急。“怎么了?牛跑了?!”凤凰嫂第一反应是牛儿出什么事了。哑巴姑娘也将手在空中飞舞了起来。急中生智地比划出了一把枪的手势。这凤凰嫂不敢忽视,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女儿虽然笨了点,不会言语,可是在她内心是非善恶分得清楚,从来不玩狼来了的游戏。凤凰嫂子担心是不是日本人又打回来啦?在她嫁到岔口田的第三年,日本兵曾来到村子里扫荡。她不敢相信日本人又要来了,不是说日本鬼子被打跑了嘛!她赶紧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往山下看,这一看不打紧,把她着实又吓了一跳!原来,这一队人马是全县打战溃败下来的残部,昨晚打了败战,跑到哪算哪,现在正个个如狼似虎,眼冒红光。连续走了一个晚上,领头的那个连长似的人物见岔口田这边崇山峻岭,想必是个躲藏的好去处,便下令往山上上来。凤凰嫂见势不妙,抱着哑巴女儿就往村里跑。边跑她边喊田地里的人当兵的来啦!那时后山脚下有一颗大樟树,樟树下挂一个锣,只要队里有事要商议什么的就由村长在这敲个十下八下的,把大家召集到樟树下这块空地来。当下事情紧急,凤凰嫂连谁都顾不得通知,一口气径直跑到了大樟树下敲响了锣。“铛铛铛铛铛!”那是一阵急促的锣声,在那个年代,这急促的警示便可以被他们自己会意为‘防空警报了。大家从花果山,从大沟里,从牛尾巴,丢下了手中的活,赶了过来。“大家赶紧锁好门窗,往后山老虎岩里躲着去吧,国民党当兵的来了一大队,都带着枪哩!”凤凰嫂子说到激动处,又挽起袖子来,手在空中舞出了半条彩虹。这次她发表的不是战前动员演讲,而是战略撤退动员。“那还了得!赶紧跑,这国民党打不过了,当兵的哪还像当兵的!听说打日本的时候,他们就连全县县城都不要了,直接跑掉,欺压老百姓倒是比谁都厉害,期中央,盼中央,中央来了要遭殃!他们简直是土匪,杀起人来不比日本人手软!大家听我指挥,都到后山老虎岩里去!”村长早年去当过国民党大兵,对国民政府失望至极,恐惧至极,他果断地下了命令。在岔口田,他就是最高行政长官。这老虎岩,位于后山后面的最高处,入口不大,加上有树丛掩护,就很不显眼,洞里面可是里面极为宽敞,内进一百多米,宽能有十米。另一头出口通往牛尾巴山的南面,可以说,这个洞是岔口田天
第三章 烂衫成了大英雄[1/2页]